车子驶过怀化地界,路边的路牌开始出现“贵州欢迎您”的红色大字,。
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团跳动的火焰。
苏锦晨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指腹在真皮上蹭出细不可闻的声响,掌心沁出的薄汗让方向盘变得有些滑。
夏紫嫣正对着导航放大地图,指尖划过屏幕上“贵阳”两个字。
指甲上的淡粉色指甲油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再有一个钟头就进市区了,环城高速车多,大货车跟串珠子似的,你要不要歇歇?”
苏锦晨侧头看了眼后视镜,紫薇正举着手机拍窗外的山,手机壳上的玉兰花吊坠随着车身晃动叮咚作响。
镜头里的峰峦像泼墨画般层层叠叠,云雾在山尖缠缠绕绕,她的声音带着雀跃。
尾音都飘着甜:“快看快看,这山尖上还有雾呢,跟咱们毕节的韭菜坪一模一样!特别是那道瀑布,像不像奶奶织的白丝带?”
白芷则低头数着背包里的茶叶蛋,塑料袋窸窣作响,像藏着只小老鼠在磨牙,她每数一个就往嘴里塞一个,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的松鼠。
“我歇会儿,”他松了松安全带,金属卡扣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根弦突然绷断。
“紫薇你来开吧,我对贵阳城里不熟,拐来拐去的怕是找不着路,到时候绕得头晕,反倒耽误事。”
这话半真半假,他是真怕在陌生的街巷里绕晕——
那些纵横交错的高架桥像蜘蛛网,看着就让人眼晕,可更深的缘由藏在心底,像颗发潮的种子发了霉。
他不知道紫薇家的别墅藏在哪个角落,是爬满青藤的古堡,还是镶着玻璃的宫殿?
更不知道那对身为贵州首富的父母,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是审视货物般的挑剔,还是看笑话似的轻蔑?
紫薇接过方向盘时,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了缩,脸颊腾地红了。
连耳根都泛着粉:“放心吧,我家小区门口有棵大榕树,树干得三个人合抱才能围住,枝桠上挂着红灯笼,风一吹跟耍龙灯似的,老远就能看见。”
她转动钥匙,引擎发出平稳的低鸣,像熟睡的猫在打呼噜。
“我爸妈昨天还问呢,说盼着见见‘从长白山里捞出雪莲的英雄’,我妈还特意翻了黄历,说今天宜会友。”
“别听她瞎吹,”夏紫嫣在副驾翻出补妆镜,圆形的镜子边缘镶着水钻,用粉扑轻按脸颊,细腻的粉粒在光线下飞扬。
“我妈就爱念叨,说女孩子家要矜持,哪能跟男孩子走那么远,翻山越岭的像啥样子。”
镜子里映出她泛红的耳根,像落了两朵桃花。
“不过我爸还好,他年轻时也爬过梵净山,据说还在金顶见过佛光,说不定能跟你聊到一块儿去,他最佩服有胆识的年轻人。”
苏锦晨没接话,视线落在窗外掠过的广告牌上。
“中国避暑之都”的字样格外醒目,背景里的青岩古镇灰瓦连片,像撒在绿绸上的芝麻,镇口的石牌坊棱角分明,仿佛能听见百年前的马蹄声。
火岚刀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忽然想起赵虎的话,说山里人到了城里会发懵,像掉进冰窟窿的熊瞎子,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
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像密不透风的林子,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
车水马龙的喧嚣比暗河的水声更让人心慌,连空气都带着股钢筋水泥的味道,不如山里的风来得干净。
“你说……”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你爸妈会不会觉得我太寒酸?我这衣服还是出发前在镇上买的,一百二一套,袖口都磨出毛边了。”
他下意识拽了拽毛衣下摆,藏青色的毛衣洗得有些发白,袖口的线头不知何时松了,在风里轻轻晃,像条没精打采的小蛇。
紫薇正在并线,闻言“噗嗤”笑出声,转向灯的滴答声和她的笑声混在一起。
像支轻快的曲子:“我爸天天穿布鞋呢,黑面白底的千层底,说是我奶奶亲手纳的,比意大利皮鞋舒服十倍。
去年他去参加商会晚宴,脚上还沾着田埂上的泥,人家都以为是新潮流,好些老板第二天就跟风穿布鞋,结果磨得满脚泡。”
她打了把方向盘,避开辆闯红灯的电动车,车筐里的向日葵晃了晃,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再说了,你救过我和姐姐的命,这比啥名牌都金贵,我爸妈最看重的就是人心,不是衣服上的牌子。”
“就是,”夏紫嫣从包里翻出个小盒子,推到他面前,紫檀木的盒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雕着缠枝莲纹,每片花瓣都栩栩如生。
“这是我妈给你的见面礼,说是老物件,传了三代了,你收着就行,别说太多客套话,不然她该不高兴了。”
盒子打开时飘出淡淡的檀香,像深山古刹里的气息,里面躺着块墨玉牌子,温润通透,刻着个“安”字,笔画间还藏着细小的云纹。
苏锦晨捏着玉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有条小蛇钻进心里,心里却更乱了,像团缠在一起的线。
他想起三姨说的“门当户对”,说麻雀别想攀高枝,想起村里二柱因为穷被城里姑娘家嫌弃的事。
那姑娘的妈把二柱送的腊肉扔在地上,说“我们家的狗都不吃这个”,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两下,像有块石头卡在嗓子眼里。
这时后座传来窸窣声,林老头不知何时醒了,正揉着眼睛摸酒壶,黄铜壶身在阳光下泛着光,壶嘴的龙头雕刻得张牙舞爪。
“夏丫头,”老头咂咂嘴,酒气混着旱烟味飘过来,像陈年的酒糟。
“别忘记了昨晚老边饺子答应我的两箱茅台酒哦!可不能哄我这老头子,不然我让锦晨不给你们治脸上的斑,让你们出门都得戴口罩。”
他说着往嘴里塞了颗花生,壳子吐在手心,嘎嘣脆响,碎屑溅到地毯上,像撒了把碎玉。
夏紫嫣回头瞪他,睫毛像小刷子扫过眼睑。
带起一阵风:“知道啦知道啦,酒窖里存着二十箱呢,都是八,九十年代的陈酿,瓶身上的标签都泛黄了,够您老喝到过年,喝不完还能泡澡。”
她转头冲苏锦晨挤眼睛,眼角的细纹都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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