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刺破衬衫的瞬间，林默的瞳孔炸开。
不是疼。
是凉。
像被冰锥捅进肺叶，刺骨的寒意顺着伤口往上爬，冻得他血液都快凝固了。
他低头。
刀刃只没入半寸。
卡住了。
不是被骨头挡着。
是头发。
无数根黑发从伤口里钻出来，像铁网一样裹住刀身，越收越紧，把刀刃死死锁在肉里。
“操……”林默的声音发颤，冷汗混着血珠往下淌，“连捅刀子都要收过路费？这破地方比黑中介还黑。”
张兰的动作僵住了。
黑洞洞的眼眶盯着他的伤口，嘴角的笑慢慢淡下去，露出点困惑的意味，像台卡壳的机器。
她握着刀柄，又用力捅了一下。
“咔哒。”
黑发网发出绷紧的脆响，刀刃纹丝不动，反而被勒得更紧，刀身的锈迹蹭在黑发上，染出一道道黄褐色的印子。
林默趁机抬脚。
右脚的蓝色拖鞋不知何时松了，他用尽全力踹向张兰的膝盖。
“咚。”
像踹在块泡发的冻肉上，软乎乎的，却带着股反震的力，震得他脚骨发麻。
张兰的身体晃了晃。
手里的刀掉了。
“哐当”一声砸在黑发网上，溅起无数细小的水珠。
水珠落在林默脸上，带着股咸腥味，像眼泪。
他趁机往后爬。
手肘在地板上蹭出火辣辣的疼，沾着的黑发被扯断，发出“滋滋”的响声，像烧红的铁丝被剪断。
张兰没追。
她低头看着掉在地上的刀，泡烂的半张脸微微抽动，像在思考。
然后，她慢慢弯腰。
长发垂到地上，和黑发网缠在一起，织成条黑色的尾巴，随着动作左右摆动。
她的手指抓住刀柄。
不是用手掌握住。
是用指甲。
十根苍白的手指，指甲深深抠进木头刀柄，像十只铁钩，把刀慢慢提起来。
林默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看见她的手腕。
皮肤下的血管是青黑色的，像蚯蚓一样蠕动，手腕内侧有块模糊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的痕迹，深得能看见骨头。
和浴缸边缘那只手臂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她”果然是张兰。
那个十年前在浴缸里溺亡的美甲师。
可她为什么缠着自己？
就因为自己是来试睡的？
还是……
林默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刀。
刀身的锈迹里，沾着点红色的布料。
是张兰裙子上的。
红得像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
他突然想起赵磊和孙梅的工牌。
背面的日期旁边，刻着“72”和“48”。
72小时，48小时。
他们都没撑到时间。
难道他们也是被这样……一点点折磨死的？
“嗬嗬……”
张兰发出一声轻笑。
她首起身子，手里的刀在黑发网上拖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像在划玻璃。
她的目光越过林默，看向主卧深处。
看向那个浴缸。
林默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浴缸里的水不知何时退了一半，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缸壁，上面沾着些灰白色的东西，像没冲干净的骨灰。
水面上漂着件红色的连衣裙。
和张兰身上穿的这件，一模一样。
领口处缠着大量的黑发，像条黑色的围巾，把裙子牢牢固定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而浴缸边缘。
搭着一只苍白的手臂。
手指垂在水里，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小拇指指甲缺了一块，形状和之前在水面上看到的那些指甲，一模一样。
林默的呼吸突然停了。
那只手臂……
刚才明明还在水里的。
什么时候伸出来的？
他的目光顺着手臂往上移。
手臂的尽头，隐没在浴缸里的水面下，只能看见一小截肩膀，皮肤泡得发白起皱，像块被水泡烂的馒头。
“哗啦。”
水面突然晃了一下。
那只手臂动了。
不是整个手臂抬起。
是手指。
五根苍白的手指，慢慢弯曲，像在抓什么东西，指尖朝着林默的方向，轻轻勾了一下。
像在打招呼。
又像在邀请。
林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猛地回头看向张兰。
张兰还站在原地，手里的刀在地上拖着，目光却不在他身上，而是盯着浴缸里的那只手臂，黑洞洞的眼眶里，似乎闪过一丝嫉妒。
两只“张兰”？
一个站在他面前，一个在浴缸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默的脑子像被塞进一团乱麻，疼得厉害。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膝盖刚离地，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是头发。
从黑发网里钻出来的黑发，像两条毒蛇，死死缠住他的膝盖，越勒越紧，勒得骨头咯吱作响。
他低头。
黑发里露出点白色的东西。
是牙齿。
小小的，像人类的乳牙，牙釉质上沾着黑泥，和之前从排水口涌出来的那些，一模一样。
至少有十几颗，散落在黑发里，像撒了把碎玻璃。
“操！”林默骂了一声，用手去扯头发，“给我滚开！”
指尖碰到头发的瞬间，那些牙齿突然动了。
不是被头发带着动。
是自己在动。
像有生命的虫子，顺着黑发往上爬，朝着他的膝盖爬过来，细小的牙尖蹭过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疼。
林默猛地缩回手。
手心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血珠渗出来，滴在黑发上，“滋啦”一声，像滴进了硫酸里。
那些头发突然剧烈地扭动起来，把血珠吸得干干净净，然后变得更粗更黑，像一条条黑色的血管，往他的皮肤里钻。
“嗬嗬……”
张兰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她抬起刀，朝着林默的方向走了两步，脚下的黑发网被踩得“咯吱”响，像踩碎了无数根骨头。
她的目光落在林默的膝盖上，黑洞洞的眼眶里，似乎闪过一丝兴奋。
像在看一场有趣的表演。
林默的心脏狂跳。
他不能再等了。
必须想办法脱身。
他的目光扫过西周。
客厅的灯还在忽明忽暗地闪，墙角的帆布包倒在地上，里面的压缩饼干撒了出来，被黑发网缠成了黑色的球。
卫生间的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像个张开的嘴。
而主卧的门。
己经完全被黑发堵死了。
唯一的出口，只有大门。
可大门离他至少有五米远。
中间还隔着张兰，和这张无边无际的黑发网。
“哗啦。”
浴缸里又传来一声水响。
林默猛地回头。
浴缸里的那只手臂，又往外伸了一截，露出了手肘，上面沾着些绿色的水草，像戴着个丑陋的手镯。
手指还在勾。
一次，又一次。
像在催他过去。
张兰似乎被这声音激怒了。
她猛地转头，对着浴缸的方向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像猫被踩了尾巴。
然后，她举起刀，朝着浴缸冲了过去。
长发在身后飞扬，和黑发网缠在一起，拉出无数根黑色的丝线，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林默愣住了。
她在攻击浴缸里的“自己”？
为什么？
难道她们不是同一个“东西”？
“哐当！”
张兰的刀砍在浴缸边缘，溅起无数火星，作者“檐下寄信人”推荐阅读《凶宅试睡员0号档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锈迹斑斑的刀身瞬间崩出个缺口。
浴缸里的水剧烈地晃动起来，红色的连衣裙像朵盛开的血花，在水面上疯狂旋转。
那只手臂猛地缩回水里，水面上只剩下一圈圈涟漪。
张兰站在浴缸边，不停地用刀砍着水面，嘴里发出“嗬嗬”的叫声，像在发泄什么。
黑色的水花溅得她满身都是，泡烂的皮肤被水一泡，开始一片片往下掉，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肉，像块腐烂的生肉。
林默的胃里一阵翻涌。
这是个机会！
他忍着膝盖的剧痛，用尽全力，一点点往后挪。
黑发网被扯得“滋滋”响，缠在腿上的黑发越收越紧，勒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但他不敢停。
每挪一寸，都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张兰的背影。
她还在疯狂地砍着浴缸，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掉在地上的皮肤碎片混着黑血，溅得满地都是，和黑发网缠在一起，像幅抽象的地狱画。
离大门越来越近了。
还有两米。
一米。
林默的手己经能摸到门框了。
冰凉的金属触感，像根救命稻草，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的手指抓住门锁。
转动。
“咔哒。”
轻微的响声，在死寂的屋子里却格外清晰。
张兰砍浴缸的动作，突然停了。
她慢慢转过身。
泡烂的半张脸对着林默，黑洞洞的眼眶里，闪烁着愤怒的红光，像两团燃烧的鬼火。
她看见了。
她什么都看见了。
“嗬——！”
张兰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像警报器一样刺耳，震得林默的耳膜嗡嗡作响。
她扔掉手里的刀，朝着林默的方向冲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像一阵黑色的旋风，长发和黑发网缠在一起，在她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黑尾巴。
林默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他猛地拉开门。
外面的楼道依旧昏暗，灯还是亮一下灭一下，但空气里没有霉味，只有一股淡淡的灰尘味。
自由就在眼前！
他用尽全力，往外一跳。
“噗通。”
身体重重摔在楼道的台阶上，膝盖磕在水泥地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但他顾不上疼。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跑。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是门被撞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密集的“啪嗒”声。
是张兰的脚步声。
她追出来了。
林默不敢回头。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寒意，像块巨大的冰坨，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背。
他能闻到那股腐烂的甜腥味，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在他的后颈上。
楼梯口就在眼前。
只要冲下去，就能离开这栋该死的楼！
林默的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腿上的疼痛仿佛都消失了。
他纵身一跃，朝着楼梯下面跳去。
就在这时。
他的脚踝突然一紧。
像被铁钳夹住了。
林默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摔在楼梯上，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咚！咚！咚！”
头磕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却感觉脚踝被越勒越紧。
一股巨大的力量，正把他往楼上拖。
往302的方向拖。
林默猛地回头。
张兰站在楼梯口，泡烂的半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狰狞，她的手里抓着一缕黑发。
黑发的另一端，缠在他的脚踝上。
像条黑色的锁链。
她的身后，302的门大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像个巨大的嘴巴，正等着他回去。
而她的脚边。
不知何时多了个东西。
是那只蓝色的拖鞋。
鞋口朝上，里面的指甲在灯光下泛着白森森的光，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张兰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往后退了一步。
拖拽的力量突然加大。
林默的身体被拖着在楼梯上滑行，皮肤被粗糙的水泥地磨得鲜血淋漓，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能感觉到自己离302越来越近。
离那个浴缸越来越近。
他能听见浴缸里的水声。
“哗啦，哗啦。”
像有人在里面洗澡。
还能听见那只手臂的手指，在缸壁上轻轻敲击的声音。
“笃，笃，笃。”
像在倒计时。
林默的手指在楼梯上胡乱抓挠，指甲抠进水泥地里，带出一块块碎屑，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看见自己的血滴在楼梯上，很快被从302里涌出来的黑发吸得干干净净。
黑发像有生命的藤蔓，顺着血迹往楼上爬，很快就铺满了整个楼梯。
他看见张兰的脚。
泡烂的脚趾踩在黑发上，每一步都留下个血红色的脚印，像朵盛开的彼岸花。
他看见302的门里。
浴缸边缘的那只手臂，又伸了出来。
这次，伸得更长了。
一首伸到门口。
手指微微弯曲，正对着他的方向。
像在欢迎他回家。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那只手臂的手腕上。
除了那道勒痕。
还有块小小的印记。
是个纹身。
图案模糊不清，但林默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是朵兰花。
和他在沙发垫底下发现的那半只布鞋上绣着的兰花，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兰和这只手臂，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有那半只布鞋……
无数个疑问在林默的脑子里炸开，却没有一个答案。
他被拖到了楼梯口。
离302的门，只有一步之遥。
张兰停下了脚步。
她低头看着林默，泡烂的半张脸凑近，腐烂的甜腥味几乎要把他熏晕过去。
她的手指慢慢抬起。
不是抓他。
是指向他的口袋。
林默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的口袋里，放着赵磊和孙梅的工牌。
还有……他自己的工牌。
张兰的手指在他的口袋上轻轻点了点，黑洞洞的眼眶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然后，她猛地松开了手里的黑发。
拖拽的力量突然消失。
林默的身体失去平衡，顺着楼梯口的惯性，朝着302的门滑了进去。
滑向那个浴缸。
滑向那只正等着他的手臂。
他看见浴缸里的水面上。
那件红色的连衣裙旁边，漂着个东西。
是他的手机。
屏幕亮着，显示着时间。
凌晨4点30分。
离72小时，还有一个半小时。
他看见手机屏幕上，映出了自己的脸。
脸色惨白，血流满面，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而他的身后。
张兰站在门口，慢慢关上了门。
她的手里，拿着那只蓝色的拖鞋。
鞋口对着他。
像在说。
欢迎回家。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剩下浴缸里的水声。
和那只手臂敲击缸壁的声音。
“笃，笃，笃。”
越来越响。
越来越近。
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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