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被后来的历史学家，称为“最后的狂欢日”。
下午13:55分，距离凯撒与幽灵的“世纪之战”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近乎停滞的、充满了期待的狂热之中。
在海都的中央广场，在纽约的时代广场，在东京的涩谷十字路口……成千上万的人，自发地汇聚于此。他们脸上画着代表各自支持选手的油彩——黑色的幽灵面具，或是银色的机械鹰翼。他们挥舞着巨大的电子应援棒，上面闪烁着“幽灵必胜！”或是“凯撒，永远的神！”的口号。
城市的交通，几乎瘫痪。无数的磁悬浮车，就那么随意地，停在了半空中，车主们，早己迫不及待地，将车内的全息投影，切换到了官方的首播频道。
孩子们，穿着缩小版的、印着“Ghost”或“Kaiser”ID的队服，骑在父亲的肩膀上，兴奋地，等待着他们心中英雄的出现。
《红色警戒：量子冲突》的官方博彩网站，因为瞬间涌入的、天文数字般的投注额，而一度陷入崩溃。凯撒的赔率，是1.7。而林昊，因为近期“状态不佳”的传闻，赔率，是2.3。
这，不像一场战争。
这，像一场盛大的、全球性的、属于和平年代的节日。
14:00整。
激昂的、充满了电子迷幻色彩的主题曲，响彻了全球的每一个角落。
首播，正式开始。
画面中，出现了两名联盟最顶尖的、也是最擅长煽动观众情绪的电竞解说员。
“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世纪之战’的首播现场！”解说员A，用他那充满了激情的声音吼道，“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战术大师’雷诺！今天，我将和我的搭档‘数据女王’莉莉，一起，为大家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是的，雷诺！”莉莉的声音，同样甜美而富有感染力，“此时此刻，我的心跳，己经超过了120！我们即将看到的，是两位站在降临者金字塔最顶端的、神一样的男人，之间的一场终极对决！这将决定，谁，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最强者！”
画面切换。
两个，经过精心设计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虚拟选手席，出现在屏幕两侧。左边，是代表着林昊的、沉默的、漆黑的“幽灵”头像。右边，是代表着凯撒的、燃烧着银色火焰的“先驱”徽章。
“好的，我们可以看到，双方的选手，己经进入了他们专用的降临舱！”雷诺的声音，变得更加激动，“他们的意识，即将被上传！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灵魂与灵魂的碰撞，即将开始！”
“莉莉，从你掌握的数据来看，你更看好哪一方？”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雷诺，”莉莉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专业的微笑，“凯撒，代表着最先进的、攻击性最强的‘进化’流打法。他的操作，充满了想象力和破坏性。而幽灵，则是最经典的‘教科书’，他的每一步操作，都堪称完美，稳定得像一台精密的原子钟。这场对决，可以说是，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之间的较量！”
在他们进行着这些娱乐化的、精彩的包装和解说时。
没有人看到。
在“深蓝”基地的降临中心里，林昊，正被数名医疗官，用一种近乎强制的方式，注射着三倍剂量的、能暂时压制住他神经系统衰败的、高浓度的“神经稳定剂”。
也没有人看到。
在太平洋另一端，“先-锋”联盟的秘密基地里，凯撒，正对着降临舱内的监控镜头，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残忍与期待的、如同即将看到最精彩的戏剧上演般的、疯狂的微笑。
战斗，开始了。
由“星辰”AI，随机生成的虚拟战场，是一片，布满了巨大陨石和空间碎片的、废弃的星际坟场。
林昊和凯撒，各自驾驶着同型号的、最新锐的“魅影”级突击单位，出现在战场的两端。
“好的！比赛开始！双方选手，都没有进行任何试探，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高速的、正面的突击！”雷诺的吼声，几乎要撕裂音响，“天哪！这是属于强者之间的、最纯粹的自信与骄傲！”
屏幕上，两个光点，如同两颗流星，狠狠地，撞向了彼此。
观众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他们看到了，最精彩的、充满了视觉冲击力的开局。
但他们，没有看到。
林昊的视野里，整个世界，依旧是灰色的。他必须依靠那微弱的、新生的“感知”，去弥补他视觉上的缺陷。每一次机动，都伴随着小脑传来的、如同针刺般的抗议。
他们，也没有看到。
凯撒的脸上，那因为极致的、主动追求的“代价”冲击，而流露出的、既痛苦、又享受的、如同瘾君子般的、病态的表情。
“漂亮的规避！幽灵，用一个匪夷所思的‘幽灵舞步’，躲过了凯撒的第一轮齐射！”
“凯撒的反击！他竟然，用自己的左侧推进器，硬生生地，撞向了一块陨石！他想干什么？！天哪！他利用反作用力，完成了一次不可能的、小角度的瞬间变向！他的主炮，己经，对准了幽灵的驾驶舱！”
解说员们，用他们最华丽的、最充满激情的语言，为这场真实的、血腥的厮杀，进行着最完美的、娱乐化的包装。
观众们，为之疯狂，为之呐喊。他们将每一次的致命攻击，都视为一次“精彩操作”。将每一次的狼狈逃窜，都视为一次“极限走位”。
在海都中央广场那片狂欢的人海中。
新兵刘宇，和他的几个同学，也夹杂在其中。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幽灵”的、正在进行着各种神乎其技操作的光点，眼中，充满了崇拜。
但是，看着看着，他那属于军校生的、专业的敏锐，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奇怪……”他对身边的同学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幽灵’的机体能量护盾的颜色，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不就是标准的蓝色吗？”同学不解地问。
“不，”刘宇皱起了眉，死死地盯着屏幕，“你看，它的蓝色，比标准的‘联盟蓝’，要，黯淡一点。而且，隐隐地，带上了一点……灰色。”
“那可能是首播的色差吧？你想多了！”同学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为下一次精彩的“攻防互换”，大声地，欢呼起来。
刘宇，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将这个微小的、可能毫无意义的、但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的细节，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他不知道，他看到的，不是色差。
而是，林昊，那片正在不断扩大的、真实的、属于代价的、灰色的世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通过一个微小的、无法被系统完全“净化”掉的BUG，向这个无知的、狂欢的、充满了谎言的世界，投下的、一瞥，最真实的、悲哀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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