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全息沙盘上，代表堡垒核心的绿点依旧孤悬，信号中断的红叉刺目得令人心慌。代表外围主力的蓝色箭头在深红色的灾厄抵抗区域缓慢挪动，进展微乎其微。整个沙盘，除了堡垒核心那个绝望的绿点，没有任何代表友军的单位在堡垒内部或靠近核心区移动。
周天焦躁地在主控台前踱步，额头的冷汗浸湿了鬓角。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备用通道异常开启的警报刚刚解除（被厉寒川用权限暂时压下），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指挥中心，瞳孔一缩——厉寒川的位置空着！
“厉队长呢？！” 周天强压着心中的惊疑，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质问旁边负责通讯的技术员，“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去哪里了？！”
技术员被周天的语气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回答：“报…报告周部长！厉队长…在韩指导下达坚守和隔离命令后，盯着堡垒信号看了很久…脸色很不好…然后…然后就说去…去洗手间透透气？…具体去哪…属下…属下真的不清楚…”
“胡闹！简首是胡闹！” 周天猛地一拍控制台，气得脸色发白，“他是侦查中队长！是前线最高作战指挥官！大战当前，战况胶着，他居然擅离指挥岗位？！成何体统！无组织无纪律到了极点！马上给我联系他！让他立刻回来！立刻！”
技术员手忙脚乱地操作通讯器，但厉寒川的个人加密频道却显示“信号屏蔽”或“用户未响应”。就在周天即将暴怒，准备让安保强行去找人时——
指挥中心厚重的合金门“嗤”地一声滑开了。
厉寒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甚至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于嘲弄的笑意。他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无视了周天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和指挥中心内骤然凝固的紧张空气，径首走向自己的指挥席。
“哟？周部长，这么大火气？” 厉寒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找我？指挥中心离了我这‘作战指挥官’，就转不动了？” 他刻意加重了“作战指挥官”几个字，目光却越过周天，锐利如刀地投向站在沙盘另一侧、正用那双冰刀似的眼睛审视着他的韩全，“我看指挥得不是挺‘顺利’嘛？堡垒稳如泰山，外围按部就班。真正的指挥官，不正运筹帷幄、掌控全局吗？” 他下巴朝着韩全的方向微微一扬。
这番毫不掩饰的讥讽，像一盆冰水浇在指挥中心本就压抑的氛围上。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
韩全缓缓转过身，迎向厉寒川那充满挑衅和压抑怒火的目光。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用那砂纸摩擦般的嘶哑声音，平静地开口，话语中充满了刻意拔高的、悲天悯人的责任感：
“厉队长，不必在这里冷嘲热讽，发泄个人情绪。我理解你对部下的关切，但个人情感绝不能凌驾于集体存续之上。我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只为一个目标：确保西平分区二十万幸存者的安全！确保人类文明在这片废土上最后的火种不灭！”
他的声音变得庄重而肃穆，仿佛在进行一场布道：
“堡垒内部的能量异常，是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足以瞬间摧毁一支整编部队的未知威胁！贸然投入援兵，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星墟之主：灾厄守望 不仅会白白葬送更多战士的宝贵生命，更可能将那种不稳定的、可能具有灾难性污染的能量带回我们赖以生存的地下城核心区！这个责任，你厉寒川担得起吗？还是说，为了区区三个人的性命，你就要拉着整个西平分区，二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韩全环视指挥中心，目光扫过每一个工作人员的脸，试图用宏大的叙事压倒一切质疑：“牺牲，是残酷的，但为了文明的延续，必要的牺牲是崇高的！第三小队的坚守，是在为整个分区肃清外围、建立稳固防线争取至关重要的时间！他们的名字，将被历史铭记！他们的牺牲，重于泰山！我的决策，是对所有西平人的生命负责！是对人类的未来负责！”
这番冠冕堂皇、占据道德至高点的宣言，让周天和不少工作人员低下了头，似乎被那沉重的“二十万人命”和“人类火种”压得喘不过气，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
“行行行！韩指导！韩特派员！” 厉寒川猛地打断了韩全那虚伪的表演，他脸上最后一点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怒意，声音低沉却带着钢铁撞击般的铿锵，“你有授权！你有‘深巢’权限！你代表总部！你为了‘大局’，为了‘集体’，为了‘人类火种’！你说得都对！都对！”
他向前一步，无视了周天，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死死钉在韩全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说道：
“但是，韩全，你给我听好了。林默、陈锋、王振国，他们三个要是因为你这份‘必要牺牲’和‘规避风险’的高论，出了任何意外…我厉寒川，以这身军装和二十年的军旅生涯发誓！我一定会亲自去东南总部！去敲秦振邦老领导的门！去找到所有能主持公道的人！把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把你韩指导为了所谓的‘观察’和‘数据’，眼睁睁看着战士陷入绝境、见死不救、甚至亲手断掉他们生路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全部摊在阳光下！我倒要看看，你这份‘大局’，这份‘负责’，经不经得起最严厉的审视和拷问！”
厉寒川的话如同冰冷的誓言，带着不惜玉石俱焚的决绝，在寂静的指挥中心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
韩全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冰面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但转瞬即逝。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甚至嘴角还维持着那副冷漠的弧度。他微微侧过头，避开厉寒川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重新投向沙盘上那个孤零零的堡垒核心绿点，声音依旧平稳嘶哑，听不出丝毫波动：
“厉队长，请自便。我的职责是守护西平的整体安全，一切决策，问心无愧。总部自有公断。” 说完，他不再理会厉寒川，仿佛刚才那场充满火药味的对峙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专注地研究着沙盘上的灾厄分布，眼神深处，只有冰冷的计算和评估。
厉寒川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转身大步走回自己的指挥席，重重坐下，双手抱胸，也死死盯着沙盘上那个绝望的绿点。只有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着他内心翻腾的怒火和对远方孤岛上三个兄弟命运的焦灼。指挥中心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只有仪器运行的嗡鸣和韩全偶尔发出的、毫无感情的指令声。而一场在官方视野之外、由厉寒川孤注一掷发动的生死营救，正悄然在堡垒外围的血肉磨盘中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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