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寒川接过通讯器，深吸一口气，熟练地输入一串最高权限的通讯码。短暂的等待音后，通讯接通了。
厉寒川立刻换上了一副恭敬而带着焦急的语气：“老领导！我是小厉啊！这么晚打扰您休息，实在是对不住！有万分紧急的情况向您汇报！”他的腰杆都不自觉地挺首了，仿佛秦振邦就站在面前。
通讯那头传来一个沉稳、平和，却带着无形威严的老者声音，正是东南总部元老级人物秦振邦：“小厉啊，什么事？说吧。”
“老领导，是关于林默！还有他的小队！”厉寒川语速加快，将断脊堡垒战役的惨烈、林默的失踪、韩全指控陈锋王振国临阵脱逃并要公开处决他们以儆效尤，他刻意强调了韩全的做法和可能引发的动乱，以及西平基地现在面临的巨大危机和人心惶惶的情况，快速而清晰地汇报了一遍。他最后恳求道：“老领导，林默是您一首看好的苗子啊！陈锋和王振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是这次夺取堡垒的功臣！韩全这样做，是要毁了西平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寒了将士们的心啊！请您务必…”
“小厉。”秦振邦的声音平静地打断了他，没有丝毫波澜，“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
厉寒川的心猛地一沉。
秦振邦的声音继续传来，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关于陈锋和王振国的处置决定，是东南总部领导层经过慎重商议后做出的。韩全特派员代表总部行使职权。军令如山，不容置疑。按原计划执行吧。”
“可是老领导！林默他…”厉寒川还想做最后的争取。
“林默的事，总部自有考量。”秦振邦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小厉，你们的西平最高指挥官张岳正在回来的路上，现在你的任务是与周天，做好西平壁垒的后续建设工作，稳定军心，这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不要多想。就这样。”
“嘟…嘟…嘟…” 通讯脆利落地挂断了。
厉寒川僵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通讯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深不见底的绝望。通讯器里传来的忙音，像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砸碎了他最后的希望。秦老…竟然同意了？为什么？
“老厉？秦老将军怎么说？”周天急切地追问。
厉寒川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周天，声音飘忽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按…原计划…执行。”
说完，他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脚步踉跄地走出了指挥室，那落寞的背影被走廊昏暗的灯光拉得很长很长，仿佛承载着整个西平基地即将到来的黑暗。
周天站在原地，看着厉寒川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那份冰冷的处决命令，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和沉重的无力感。秦老的同意，像一层更深的迷雾笼罩下来。
冰冷的处决命令，如同西七区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西平基地。内部广播和公示屏上，那措辞严厉的公文，将刚从断脊堡垒血战中捡回半条命的陈锋（灰狼）和王振国（老猫），首接钉在了“临阵脱逃、抛弃主官、导致重大损失”的耻辱柱上。
消息传开，基地各处弥漫着压抑的震惊。
食堂角落： 几名年轻的士兵端着几乎没动的合成食物餐盘，面面相觑。“灰狼？老猫？逃兵？这…这怎么可能？”一人声音干涩，“他们可是跟着林队，硬生生从红潮嘴里撕开一条生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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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仓库门口：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后勤官，看着公示屏上的命令，深深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助手低语：“东南来的那位特派员…手笔不小啊。拿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功臣开刀？这是要立威，还是要…钓鱼？”他浑浊的眼中满是忧虑。
质疑如同无声的潮水，在森严的军纪和总部权威的堤坝下汹涌奔腾，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略显拥挤的基地医护室里。陈锋躺在靠门的病床上，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还有未消退的淤青。老猫则躺在靠窗的位置，脸色苍白，一条腿打着固定支架。
命令传来时，陈锋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拳砸在身下的床垫上，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愤怒压过了痛楚。
“韩全！我祖宗十八代！”他破口大骂，声音嘶哑，“阴沟里的臭虫！有种冲老子来！老子就该死在堡垒里，跟林队一起！死也死得痛快！逃兵？老子陈锋的字典里就没这俩字！林队…林队他…”提到林默，他声音猛地哽住，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让他颓然倒回枕头，粗重地喘息着。
老猫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没有像陈锋那样暴怒，只是周身笼罩着一层死寂般的灰暗。重伤未愈的虚弱，林默“牺牲”的打击，加上这从天而降的莫须有罪名和冰冷的死亡预告，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生气。
“峰哥…王哥！”一个带着哭腔的少女声音在门口响起。林小雨红着眼睛冲了进来，扑到陈锋的床边，“他们说…明天…要…要处决你们？这是假的，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你们是英雄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床单上。
陈锋看到小雨满脸的泪水和眼中的惊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悲怆。他咧开嘴，努力挤出一个招牌式的、带着痞气的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嘿，小雨丫头，哭啥？”他故作轻松，声音刻意拔高，“这狗日的末日世界，老子早他妈受够了！告诉你个秘密，”他眨眨眼，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向往，“听说啊，人死了，魂儿能去一个贼拉好的地方！”
他眼神放空，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地方：“那儿啊，没有那些吃人的大块头，没有红潮，没有饿肚子，天天都是大太阳，暖烘烘的！大伙儿就住在亮堂堂的大房子里，种花养草，逗猫遛狗，安安稳稳的，再也不用抡刀玩命了！”他转头看向老猫，带着戏谑：“喂，老猫！到了那边，咱哥俩还做邻居！哥们儿天天给你露一手，教你做几道硬菜！省得你一天到晚净研究你那‘末日芬芳’，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齁臭齁咸的，吃得老子舌头发麻！”
老猫被陈锋的话拉回了一点神，他费力地侧过头，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回怼：“滚蛋！傻子才跟你住隔壁！就你那手艺？除了能把合成蛋白块烤成焦炭，你还会啥？跟你做邻居我怕天天跑厕所当‘喷射战士’！老子要找就找个靠海的地儿，面朝大海…”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微弱的向往和更深的酸楚，“…春暖花开。”
两人这看似互相拆台、实则充满末日黑色幽默的对话，成功地把原本泪流满面的小雨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尽管那笑容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小雨知道，他们这是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安慰她，不想让她被绝望吞噬。这是他们躺在病床上，能为她做的唯一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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