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微弱荧光菌类特有的、带着点土腥的甜腻气息，钻入鼻腔。林默的意识像是从万丈冰窟的底部艰难地向上浮潜，每一次试图凝聚思维，都引来太阳穴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模糊的、泛着冷光的金属天花板，几根发着柔和白光的菌丝灯管嵌在其中。这里是……西平分部地下城的医护室。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惊动的鱼群猛地翻涌上来：扭曲的巨树、致命的幽蓝果实、裂钢龙那遮蔽天穹的巨爪、撕心裂肺的冰火剧痛、以及那最后撕裂苍穹的毁灭光柱……
右手！
林默猛地想抬起右手查看，手臂却传来一阵酸软无力的麻木感，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肢体。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的右臂。作战服己经被换下，手臂在病号服外，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但……是正常的。没有冰晶，没有灼痕，没有那嵌入掌心的诡异果核。只有皮肤下几道淡淡的、新愈合的擦伤红痕，提醒着不久前那场亡命奔逃的真实性。那枚差点把他撕裂又赋予他毁灭力量的果核，消失了？还是……融入了？
“滴——”
轻微的仪器提示音响起。一个穿着浅灰色医护服、戴着无菌口罩的护士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她看到林默睁开的眼睛，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立刻按下了墙上的通讯器按钮：“周长官！周长官！第三小队的林默队长醒了！”
放下通讯器，护士快步走到床边，动作麻利地检查了一下旁边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然后才看向林默，声音里带着惊叹和后怕：“林队长，你命可真大！陈锋和王振国把你送回来的时候，你整个人……简首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冰冷僵硬，皮肤都泛着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我们用了最高功率的恒温毯，效果微乎其微。后来……更邪门了，你的体温又毫无征兆地飙升，滚烫得吓人，仪器都差点报警。就这样忽冷忽热，反复了好几次！我们……我们几乎束手无策，所有的常规手段都试了，效果都不明显。要不是监测到你还有极其微弱但持续的生命体征，张医生差点就要……” 护士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默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火烧火燎，只能发出嘶哑难辨的气音：“……水……”
护士立刻会意，转身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托起林默的头，将吸管递到他嘴边。清凉的水流浸润了干涸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贪婪地吮吸了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仿佛也浇灭了脑中一部分混沌的火焰。
“我……昏迷多久了？” 林默的声音依旧嘶哑，但总算能听清了。
护士看了看墙上的计时器：“从你被送到这里算起，整整三十个小时了。”
三十个小时……林默心中一凛。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老猫和灰狼怎么样了？那颗果核……分部知道了多少？
没等林默理清思绪，病房的门被再次推开。
当先走进来的是周天，西平分部的安全主管。他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常年处理危机形成的凝重。跟在他身后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张医生；另一个则让林默的目光瞬间凝住。
那人身形异常瘦削，像一根被风干的老竹，裹在一件剪裁合体但略显陈旧的深蓝色制服里。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不动声色地扫视着病房内的一切。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声音，当他对张医生低声说了句什么时，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金属，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干涩感。
张医生快步上前，动作利落地检查了林默的瞳孔反射、心跳和几个主要关节的活动性，又快速浏览了一遍旁边的监护仪数据。他转向周天和那个瘦削男人，点了点头：“生命体征稳定，意识清醒，可以进行询问。注意时间，病人还很虚弱。”
周天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林默，沉声道：“林默，我们需要你配合了解一些情况。” 他随即对着门外说了一句：“进来。”
病房门再次打开，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是第一侦察小队的队长张虎，一个身材壮硕、面容粗犷的汉子。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穿着“烛龙”制服、神情冷峻的队员。
张虎走到林默床边，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担忧，也有执行命令的无奈。他避开林默询问的目光，瓮声瓮气地低声道：“默哥，对不住，职责所在。” 说完，他朝身后两名队员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动作算不上粗暴，但绝对谈不上温柔，一左一右架起林默虚弱无力的身体，将他安置在一张早己准备好的金属轮椅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林默没有挣扎，只是紧抿着苍白的嘴唇，任由他们推着自己离开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沿着冰冷、光滑的合金走廊前行。走廊两侧是紧闭的厚重闸门，只有顶部的菌丝灯管散发着恒定的冷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扭曲。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轮椅最终停在了一扇没有任何标识、通体灰黑色的合金大门前。张虎验证了权限，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里面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冰冷的金属桌子和三把椅子。桌子对面，是单向玻璃，可以想象后面正有目光注视着这里。这里就是西平分部的内部审讯室。
林默被推进去，安置在桌子一侧的椅子上。张虎和两名队员退了出去，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地关闭、锁死，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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