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板让顾卫国的思绪有了一丝凝聚。
他依然瘫坐在地，超市里唯一的节能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卷帘门上，像一个扭曲的问号。
大脑里，那几个字反复冲刷着他的理智。
亮剑。
1940。
他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尖锐的刺痛传来，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也让他彻底清醒。
这不是幻觉。
更不是梦。
他扶着货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狂跳，像一面被人用重锤猛击的战鼓。
他再次看向眼前的蓝色光幕，视线死死锁定了【时空通道】那一行。
下面那行小字，【当前连接位面：亮剑（1940）】，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恶作剧？还是某种……陷阱？”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恐惧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亲眼确认。
他的目光在系统面板上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从未注意过的功能上。
【位面探查】。
几乎是本能的，他的意念集中在了那西个字上。
“启动位面探查。”
他用尽全身力气，在脑中下达了这个指令。
嗡——
面前的蓝色光幕瞬间变化，延展成一个更大的虚拟屏幕。
屏幕上起初是密密麻麻的雪花，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顾卫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双眼一眨不眨。
雪花闪烁了几下，开始汇聚。
一幅模糊的、带着昏黄色调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光秃秃的黄土高坡，天空灰蒙蒙的，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一股萧瑟。
镜头在微微晃动，像有人正扛着摄像机行走。
很快，画面里出现了人。
那是一群士兵。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灰色军装，许多人身上还披着破旧的羊皮袄。
他们面黄肌瘦，嘴唇干裂，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风霜。
可他们的眼神，却像是在黑夜里燃烧的炭火，明亮，坚毅。
每个人都背着一把老旧的步枪，枪口的刺刀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他娘的，这鬼天气，真要把人冻成冰坨子！”
“省点力气吧，二蛋！留着劲儿晚上啃窝头！”
“窝头？能有口热汤喝就不错了！”
几句带着浓重山西口音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从画面中传来，清晰地响在顾卫国的脑海里。
这乡土的口音，这熟悉的军装，这艰苦的环境……
顾卫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见过这个场景，在一部电视剧里，见过无数次。
“放大画面！”
他急切地命令道。
“锁定那个正在骂人的军官，分析人物信息！”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需要一个铁证，一个能将他所有幻想和侥幸都彻底击碎的铁证！
屏幕的画面迅速拉近，锁定在队伍前方一个正叉着腰破口大骂的军官身上。
那人个子不高，身材敦实，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五官算不上英俊，却透着一股生猛的悍匪之气。
他正对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士兵训话，唾沫星子横飞。
“哭丧着个脸给谁看？啊？老子打了败仗都没你这副熊样！告诉你们，咱们新一团是啥？是野狼团！狼走千里吃肉！打了败仗，也得把鬼子的牙给咯下来两颗！”
“都给老子把腰杆挺首了！天塌下来，有我李云龙顶着！”
李云龙！
当这个名字从那人口中吼出来时，顾卫国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也就在这一刻，虚拟屏幕的侧面，一个信息栏弹了出来，上面的文字像刀子一样刻进了他的眼睛里。
【人物：李云龙】
【职务：新一团团长（即将调任）】
【状态：抗命突围，等待处分。情绪：愤怒，不甘】
【健康状况：良好】
【装备：驳壳枪（子弹6发），望远镜（磨损严重）】
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了。
一切都是真的。
这不是恶作剧，不是幻觉，更不是什么该死的电视节目。
他的超市，真的连接了一个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亮剑世界！
画面里，那个鲜活的、正在骂娘的李云龙，不再是屏幕上的一个角色。
他是一个活人。
一个有血有肉，会饿，会冷，会为了胜利不惜一切的军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情感洪流，猛地冲垮了顾卫国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想起了那个忠心耿耿，最后却被土匪砍下头颅的警卫员，魏和尚。
他想起了那个满腹经纶，最终却与妻子双双自尽的政委，赵刚。
他想起了那个在平安县城楼上，高喊着“开炮”后被炮火吞噬的姑娘，杨秀芹。
他还想起了李云龙自己，这个打了一辈子仗，为这个国家流尽了血的悍将，最终的结局却是用楚云飞送的那把手枪，结束了自己不屈的一生。
一幕幕画面，一个个名字，像是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上。
那些曾经让他扼腕叹息的遗憾，那些让他意难平的悲剧，此刻不再是故事。
它们是将要在这个真实世界里，血淋淋上演的未来！
顾卫国的眼眶瞬间红了，一股灼热的液体涌了上来。
他缓缓地抬起手，抚摸着身旁的货架。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无比清醒。
他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
那包红烧牛肉面，不再是简单的方便食品。
它可以让一个饥肠辘辘的战士，在冰冷的冬夜里，吃上一顿热乎的饱饭。
那瓶摆在最显眼位置的可乐，不再是普通的饮料。
它的高糖分，可以迅速为体力透支的士兵补充能量。
还有药品区，那些感冒药、消炎药、止痛药……
一盒小小的阿莫西林，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足以从死神手里抢回一个宝贵的生命！
这个超市，这个能无限补货的超市……
它不是一个宝库。
它是一个希望！
一个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弥补所有遗憾的，唯一的希望！
顾卫国猛地站首了身体。
之前失业的迷茫，对未来的恐惧，在这一刻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
他，顾卫国，一个二十二岁的普通青年，能做什么？
靠自己一个人，给独立团送点罐头？送几把枪？
然后呢？
他能改变一场战斗，但他能改变整个战局吗？
他能救下魏和尚，但他能救下千千万万个即将牺牲的战士吗？
他不能！
个人的力量，在这场席卷了整个民族的战争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他需要力量。
一股足以扭转乾坤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力量！
而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调动这种力量的，只有一个存在。
国家！
一个无比清晰，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他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这个金手指，不能属于他个人。
它必须，也只能属于这个生他养他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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