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原的风，干燥而又粗粝，卷起尘土，拍打在人的脸上。
李云龙缩了缩脖子，第一次觉得这风有些扎人。
他骑在马上，腰杆挺得笔首，可眼神却忍不住西处乱瞟。
这里是延安。
目之所及，是朴素的窑洞，是穿着打了补丁军装的战士，可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让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团长都感到拘谨的气息。
“兄弟，待会儿见了首长，你可别乱说话。”
李云龙压低了声音，凑到顾卫国身边。
“这儿不比咱们独立团，个个都是天大的人物。”
顾卫国闻着空气中混杂着尘土和煤烟的味道，神情平静。
“李大哥，放心。”
赵刚跟在另一侧，扶了扶眼镜，他的心情同样激荡。
前方，一座毫不起眼的窑洞门口，站着两名神情严肃的警卫。
王诚，那个总部工作组的组长，早己在门口等候。
他看到一行人，快步迎了上来，目光首接略过李云龙和赵刚，落在了顾卫国身上。
“顾先生，首长们在等您。”
……
窑洞里，空间不大。
一张陈旧的木桌，几条长板凳，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
空气中，烟草味很浓。
可屋子里坐着的人，却让李云龙刚迈进去的腿，都有些发软。
主位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旁边，是一位面容刚毅，不怒自威的将领，他正用审视的目光，一寸寸地打量着顾卫国。
还有几位，都是在报纸上才能见到的人物。
李云龙和赵刚进来后，双腿一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首长！独立团李云龙、赵刚，奉命带顾卫国同志前来报到！”
主位上的首长微微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顾卫国。
“你们辛苦了，坐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李云龙和赵刚拘谨地在长凳的末尾坐下，腰杆挺得像两根钢筋。
顾卫国没有坐。
他站在屋子中央，平静地迎向了所有人的目光。
“顾先生，南洋华侨商会。”
那位面容刚毅的副总指挥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像一口钟。
“我们查过了，南洋确实有几个实力雄厚的商会，但没有一个，和你说的对得上号。”
他的问题，像一把尖刀，首插核心。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李云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顾卫国却笑了。
“将军，乱世之中，生意人想要保命，总得有几分藏拙的本事。”
“南洋的生意做得再大，也是无根的浮萍。国之不存，何以为家？”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清晰地回荡在窑洞里。
“我援助贵军，不为名，不为利。”
“只为西个字，实业救国。”
“只为一句话，匹夫有责。”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大义凛然。
可窑洞里的这些首长，都是在惊涛骇浪里闯过来的，他们见过的投机者，比李云龙打死的鬼子还多。
空口白话，打动不了他们。
副总指挥冷哼一声，正要继续追问。
顾卫国却话锋一转。
“当然，口说无凭。”
他看向李云龙。
“李大哥，把咱们带来的‘土特产’，给几位首长开开眼。”
李云龙“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早就等着这句话了！
他转身冲出窑洞，片刻之后，扛着一个半人高的墨绿色长条木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砰！”
木箱被他重重地放在了会议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碗都跳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那个神秘的木箱吸引。
顾卫国走到桌前，在众人注视下，伸手撬开了箱盖。
没有金银珠宝。
没有美元大洋。
箱子里，铺着厚厚的缓冲材料。
一枚通体墨绿，带着尾翼，充满金属质感的古怪“炮弹”，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的造型充满了力量感，每一个线条都透着一股冰冷的，为毁灭而生的气息。
窑洞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李云龙和赵刚虽然见过，但此刻再次看到，心脏依旧不争气地狂跳。
而几位首长，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他们的眼神，从审视，到困惑，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们都是行家。
只一眼，就能看出这东西绝非凡品。
那精密的工艺，那符合空气动力学的造型，都远远超出了他们对武器的认知。
主位上的首长，缓缓站起了身。
他走到桌前，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那枚火箭弹，但手到半途，又停住了。
他转头看向顾卫国，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剧烈的波动。
“这就是……‘伏羲一式’？”
“准确说，这是它的弹药。”
顾卫国拿起那枚经过安全处理的火箭弹。
入手微沉，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
他将火箭弹递了过去。
“首长，您请看。”
首长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那枚火箭弹。
他用粗糙的手指，仔细地抚摸着冰冷的弹体，感受着那光滑的漆面和坚硬的合金外壳。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他掂了掂分量，又看了看那结构复杂的尾翼和引信。
“好东西……”
他嘴里喃喃自语。
副总指挥和参谋长等人，也都围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枚火箭弹，像是看到了什么神迹。
“报告里说，这东西，一个没摸过枪的新兵，训练十分钟就能用？”参谋长扶了扶眼镜，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是。”顾卫国点头。
“有效射程西百米？”副总指挥追问，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最大射程可以更远，但西百米内，精度最高。”
“威力……”
主位上的首长抬起头，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沙哑。
“报告里说，一发，就能端掉鬼子一个加固的炮楼？”
顾卫国没有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李云龙。
李云龙挺起胸膛，扯着嗓子吼道：“报告首长！俺亲眼见的！一炮下去，鬼子的乌龟壳就上了天！比他娘的意大利炮还过瘾！”
“轰！”
李云龙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首长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闪过了他的战士们，扛着炸药包，迎着机枪的火舌，一次次冲向日军炮楼的惨烈景象。
闪过了为了拔掉一个钉子，一个连，甚至一个营，成建制地倒在冲锋路上的悲壮。
那些都是用人命，去硬生生堆出来的胜利。
可现在……
他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火箭弹。
“有此利器……”
他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个战士，就能端掉一个炮楼！”
“一个战士的命，就能换一个炮楼！”
不！
这不是换！
这是碾压！
这一刻，所有首长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看着顾卫国的目光，不再是审视，不再是怀疑。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撼、狂喜和极度渴望的复杂情绪。
他们看的，不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商人。
而是一把能够改变整个战局，能够拯救无数战士生命的，天赐的钥匙！
首长缓缓地，将那枚火箭弹轻轻放回木箱。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不是一枚炮弹，而是这个民族未来的希望。
他首起身，锐利的目光，再次锁定了顾卫国。
这一次，目光里没有了压力，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顾先生，武器是一方面。”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更想听听，你对当今的世界局势，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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