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琛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军靴在地面上轻轻一顿，带起细微的声响。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目光落在院长脸上，开门见山问道：“我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冷硬，却比平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郁。
后颈腺体的闷胀感还在隐隐作祟，方才为了压制信息素，几乎耗尽了他本就因重伤而虚弱的体力，此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连带着呼吸都比平时沉了些。
院长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顾瑾琛会突然问起身体状况，连忙在光脑上快速操作，调出最新的检查报告。
淡蓝色的光屏在两人之间展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波形图滚动着，他指尖划过屏幕：
“您看这里，腺体活跃度己经稳定在65%，比昨天回升了12个百分点，信息素浓度也降到了安全阈值以下，这说明强效抑制剂的效果很显著。”
他顿了顿，指尖又点向另一组数据，“骨骼愈合情况也不错，左侧肋骨的骨痂开始形成，
只是内脏的震荡伤还需要时间修复——毕竟是近距离遭遇虫族冲击波，内部损伤比表面看起来要棘手些。”
院长抬眼看向顾瑾琛，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恳切：“按目前的恢复速度，您还得安心休养至少一周。”
顾瑾琛眼眸一暗，一周，“知道了。”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星冰，他抬手按了按眉心。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走了大半，只剩下光脑屏幕上数据跳动的微弱声响。
院长被他看得后背发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白大褂下摆，刚才鼓足的勇气正一点点溃散——这位上将的气场实在太强。
“陆小姐的情况……”院长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往下说，
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她的信息素己经完全和您的锚定，就像磁石吸住了铁屑。刚才那几位备选者的信息素一靠近，
她就出现了强烈的应激反应，连强化玻璃都能砸裂……您想想，要是她彻底失控，这观察室的防护根本拦不住。”
他抬眼飞快地瞟了顾瑾琛一眼，又赶紧低下头：“Enigma的破坏力您是知道的，一旦信息素暴走，
整个医疗区的设备都会受干扰，甚至可能波及其他病人……我们试过用强制镇定剂，可她的身体对药物有很强的抗性，剂量少了没用，剂量多了又怕损伤她的腺体……”
说到最后，院长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无奈：“现在能让她稍微平静的，
只有您的信息素。哪怕只是……只是隔着屏障待一会儿，对她的稳定都有帮助。”
顾瑾琛的指尖在膝盖上蜷起，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无法切割的牵连。他想起陆念笙攥着他手腕时，那双泛着水汽的眼睛，想起她砸向玻璃时，喉咙里那声带着哭腔的“不对”。
那不是请求，是生理本能的绑架。
“我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是当谁的信息素容器。”
他的声音冷得像刚从星冰狱里捞出来，每个字都带着棱角，“医疗部养那么多人，连个病人都看不住？”
院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慢慢褪去血色，只剩下难堪的苍白：“我们……我们尽力了。可她的情况太特殊……”
顾瑾琛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悬浮的星舰轮廓。如果真让她在医疗区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的波澜己经平复，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冷寂：“每天半小时。”
院长猛地抬头，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惊喜：“您……您同意了？”
“在找到替代方案之前。”顾瑾琛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让守卫守在观察室门口，除了我，任何人不准靠近。”
说完，他起身就走，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像是在敲某种冰冷的判决。院长看着他挺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长长地松了口气。
顾瑾琛回到病房，反手带上门，病房里的仪器还在规律地滴答作响，光脑屏幕亮着，光脑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张医生发来的消息，附带着陆念笙的最新监测数据——信息素浓度趋于稳定，但心率依旧偏高，似乎还在对某种气息保持着警惕。
顾瑾琛盯着那组数据，眸色沉沉。他点开通讯记录，找到医疗部的加密频道，
指尖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加快备选者的信息素适配测试，24小时内给我结果。”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转身躺在病床上，睡了。
张医生站在顾瑾琛病房门口，手心沁出的薄汗把白大褂袖口洇出一小片深色。
他攥着光脑的手指微微发颤，屏幕上陆念笙的心率曲线刚平稳没多久，却像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再次崩断。
“顾上将……”他在心里把说辞过了三遍，指尖悬在金属门把上，刚要落下，门板却“咔哒”一声从里侧打开。
顾瑾琛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穿着病号服只是眉宇间还凝着层未散的冷意，后颈的皮肤在白衬衫下泛着淡淡的红。
“走吧。”两个字简洁得像道命令，却让张医生瞬间松了口气，连带着后背的冷汗都凉透了。
他连忙侧身让路，看着顾瑾琛率先迈开脚步，自己快步跟上，嘴里下意识地汇报：“陆小姐刚才睡了一小觉，
心率降到了正常范围，但信息素受体还是很敏感，监测仪显示……她的潜意识一首在捕捉您的气息波动。”
顾瑾琛没应声，只是步伐未停。越靠近观察室，走廊里那股若有似无的草莓香就越清晰，混着他自己的黑檀木气息，在空气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推开观察室的门时，隔离罩里的景象让张医生愣了愣——陆念笙半靠在床头，不再是之前蜷缩紧绷的样子。
她身上的监测线少了大半，只在手腕和后颈留了几处关键接口，病号服的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纤细的锁骨。
阳光透过舷窗落在她脸上，给那片褪去潮红的皮肤镀上了层柔光，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停驻的蝶翼。
听到动静，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抬起眼。那双眼睛里的红血丝淡了许多，
水汽也散了，只是看向顾瑾琛时，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你来了。”她的声音还有点哑，却没了之前的哭腔，尾音轻飘飘地扬起，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几乎是同时，监测仪发出一声柔和的提示音——信息素浓度曲线开始平稳下滑。
顾瑾琛的目光在屏幕上顿了半秒，随即抬手对守在旁边的护士和警卫员做了个手势：“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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