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的荧光屏在林默眼底投下幽蓝的光。
他盯着屏幕里张磊工位的特写,喉结动了动——方才塞回抽屉的酱料瓶此刻正躺在一摞稽查报告上,瓶身沾着的糖渍在暖气里泛着油光。
走廊传来皮鞋叩地的脆响,周处长端着保温杯闪进来,杯口腾起的白雾模糊了监控屏边缘:“保洁刚走,张磊去茶水间泡咖啡了。”他指节敲了敲右下角的分屏,画面里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正对着咖啡机皱眉,“这小子最近总说胃寒,改喝热美式了。”
林默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自己袖扣下微型录音笔的嗡鸣,那里面存着方才抽屉开合的轻响,存着糖渍在暖气里软化的黏腻,也存着某个秘密即将败露的震颤。
“叮——”
茶水间的微波炉提示音在监控音频里炸开。
张磊端着马克杯转身,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西裤上。
他低头擦了把,脚步却比平时快了三分,像是急着回去处理什么。
林默的呼吸突然滞住。
他看见张磊推开通往办公区的玻璃门时,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鼓着个长方形的硬块,像是手机,又像是更危险的东西。
工位的转椅发出吱呀一声。
张磊坐下的动作带翻了半盒回形针,金属碰撞声在录音笔里格外清晰。
林默盯着屏幕里他的手:那双手正搭在稽查报告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首到指尖触到酱料瓶的玻璃。
“操。”张磊的骂声突然炸响,惊得周处长的保温杯差点脱手。
监控画面里,他正用袖口擦拭瓶身,动作重得几乎要把玻璃磨穿,“老李说这次是黄金质押的清算文件,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他的声音发颤,尾音被暖气烘得发黏,“上个月……上个月在澳门葡京,那个穿红裙的女人也拿过这种瓶子……”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线人说张磊最近总往城南赌场跑,想起周处长今早说的“监控硬盘被格式化”——原来不是销毁,是替换。
此刻张磊的每句话都像根细针,扎进录音笔的磁轨里,扎进林默紧绷的神经。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张磊的手一抖,酱料瓶差点滚下地。
他抄起手机的动作太急,马克杯被碰倒,深褐色的咖啡在稽查报告上晕开,正好漫过林默画的三角标记。
“李总助理?”张磊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压成气音,“我在办公室,没、没其他人……什么?监管局收到匿名举报?”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现在就要处理?好,我马上——”
“咔嗒”一声,手机被重重拍在桌上。
张磊猛地站起来,转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抓起酱料瓶的动作近乎粗暴,玻璃与桌面摩擦出尖锐的刺响,糖渍黏着纸张被扯下一角。
林默盯着屏幕里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食堂监控里那个弯腰的动作——原来不是藏,是取。
碎纸机在茶水间。
张磊几乎是小跑着冲过去的,西装下摆被扯得歪歪扭扭。
林默和周处长同时凑近监控屏,看着他扯下酱料瓶的塑料瓶盖,指甲用力抠进瓶底夹层。
“啪。”
银色U盘掉在碎纸机旁的台面上。
张磊的瞳孔瞬间收缩,手指死死捏着U盘,指背青筋暴起。
他盯着U盘外壳上的刻痕看了三秒,突然抓起酱料瓶塞进碎纸机。
金属齿轮的轰鸣中,玻璃渣混着塑料碎片飞溅,有一块擦过他的手背,渗出细小的血珠。
“操他妈的!”张磊踹了碎纸机一脚,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不是老李给的那个!这是……”他突然住了嘴,慌乱地扫视西周,却没发现茶水间角落的监控镜头正亮着红点。
林默的手按在监控室的控制台上,指节发白。
他能听见录音笔里碎纸机的轰鸣,能听见张磊粗重的喘息,能听见U盘被塞进西装内袋时布料摩擦的窸窣——那是真正的加密U盘,藏着过台俊氨资金池的秘密。
“周处。”林默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内审室的监控……”
“半小时前检修完毕。”周处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刘队己经带人封锁了赌场的服务器,张磊的赌债记录……”他突然抬头,目光穿过监控室的玻璃看向走廊尽头,“有人往内审室去了。”
林默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走廊的灯光下,一个穿深灰色西装的背影正往内审室走,手里攥着个银色的东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是U盘。
“走。”林默扯掉监控室的耳麦,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冲了出去。
雪粒从开着的窗户灌进来,打在他后颈,凉得刺骨。
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首到内审室的门出现在视线里。
门虚掩着,漏出一线暖黄色的光。
林默的手刚搭上门把,就听见里面传来设备启动的嗡鸣,接着是熟悉的键盘敲击声。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门——
(林默冲进内审室时,正撞见周处长将U盘插入加密电脑:)
林默的皮鞋跟重重磕在内审室门槛上,掌心的冷汗在门把手上洇出个湿痕。
他看着周处长微驼的背——方才还在监控室端保温杯的人,此刻正弯腰将U盘插入加密电脑,键盘在指尖敲出规律的咔嗒声。
"周处?"他的声音发涩,像被冻硬的铁丝。
周处长没回头,屏幕蓝光映得他鬓角的白发泛着冷光:"张磊的赌债担保合同,抵押物是他的稽查权限卡。"电脑音箱突然发出滴的一声,一份PDF文件自动弹出,林默瞥见"澳门葡京娱乐场"几个烫金大字在标题栏闪烁,"今早赌场服务器被封前,我让人截了流水。"
走廊突然炸开一声暴喝:"他威胁要公开我私藏证据!"
林默猛地转头。
张磊正扒着内审室门框,西装领口扯开两颗纽扣,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他右手食指戳向林默,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左手还攥着半片没擦干净的咖啡渍纸巾——方才打翻马克杯时蹭上的褐痕,此刻正随着他剧烈的喘息一颠一颠。
隔壁办公室的科员陆续探出头。
小吴端着的马克杯"当啷"掉在地上,咖啡溅在小王新买的西装裤上;老陈扶了扶眼镜,鼠标"啪"地砸在键盘上,正写的稽查报告自动保存的提示音尖得刺耳。
"张磊。"林默向前半步,鞋跟碾过地上的咖啡渍,黏腻感顺着鞋底爬上来,"你昨晚在城南赌场用权限卡抵押了三十万,今早又找李国栋拿了这只U盘。"他盯着张磊颤抖的喉结,"所以你撕毁的不是证据,是李国栋给你的替罪羊。"
张磊的瞳孔剧烈收缩,突然扑过来要抢林默手里的U盘。
林默侧身避开,张磊的指甲在他小臂上划出三道红痕。
周处长终于转过脸,保温杯重重磕在桌上:"小吴,叫保安;小王,调走廊监控。"他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张磊,你上个月替过台俊氨篡改的那份黄金质押报告,现在在证物科贴着封条。"
张磊的膝盖突然软了。
他扶着门框滑坐在地,西装裤管沾了咖啡渍的地方开始泛硬。
林默这才注意到他鞋底沾着赌场的红地毯纤维——暗红色的绒毛,和线人描述的"穿红裙的女人"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进去。"周处长指了指加密电脑,"看看李国栋给你准备了什么。"
林默的手指悬在U盘接口上方三厘米处,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
他想起张磊撕毁酱料瓶时溅出的玻璃渣,想起茶水间监控里那个弯腰取东西的动作——原来从一开始,李国栋就给这个贪婪的稽查员留了两条路:要么当棋子,要么当弃子。
U盘插入的瞬间,屏幕跳出二十几个PDF文件,封皮全印着"过台俊氨2018年度财务报表"。
林默点开第一个,资产负债表上"客户保证金"一栏的数字刺得他眼睛发疼——那不是合规的托管资金,是被挪用去填庞氏产品窟窿的血钱。
音箱突然传出电流杂音,接着是道沙哑的男声,带着点澳门腔的尾音:"小张,你选的酱料瓶太容易被替换,下次用牙膏管。"林默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李国栋的声音,他在证物科听过这人的审讯录音,"记住,就算监管局查到你,这些财报也够你在号子里蹲十年。"
张磊突然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尖叫,额头重重撞在门框上。
林默按下暂停键,目光扫过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2020年3月15日22:07——正是张磊去茶水间撕毁酱料瓶的十分钟前。
"周处。"林默的手指搭在投影仪开关上,"我需要把这些证据投到大屏上。"
周处长点头的瞬间,林默按下按钮。
白光照亮整个内审室,财务报表上的数字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他滚动鼠标,翻到股东名册那一页,"陈"字开头的姓氏在屏幕上放大——最后一个名字被马赛克遮住了,但能看见姓氏的首字母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走廊传来保安跑步的脚步声。
张磊还坐在地上,盯着墙上的投影,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林默摸出手机给苏晚晴发消息:"今晚八点,老地方。"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像把淬了冰的刀。
窗外的雪下大了。
一片雪花落在投影仪镜头上,在股东名册那页投下个模糊的白点——正好盖在"陈"字右边的某个笔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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