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伪虎符现世·都尉暴毙
雨还在下，城头积水顺着砖缝流进壕沟。辣千秋站在金帐残骸前，断臂贴着身子，虎符压在绑带底下，紧挨着皮肉。他刚从北坡巡完防回来，靴子踩在泥里，发出闷响。
亲卫队长跟在后面，声音压得低：“赵国使者到了关外五里，说是奉王命来查军情，带了兵部印信。”
辣千秋没停步：“让他们进来。”
“可……现在这局面，可汗尸体还挂着，大营烧了一半，血水都没冲干净。”
“那就让他们看个清楚。”他抬头看了眼天，“正好，验点东西。”
使者是中午进的城。一辆青盖车，西名随从，腰佩兵部铜牌。领头那人三十出头，面白无须，说话慢条斯理，自称姓陈，是兵部巡查司的主簿。
他在城门见了辣千秋，拱手行礼：“将军辛苦。”
辣千秋没还礼，只盯着他身后那名随从——那人手里捧着个木匣，漆黑发亮，角上包铜。
“虎符带来了？”他问。
陈主簿点头：“奉旨查验边军调令权属，特携真符一对，与将军手中半符合验。”
辣千秋抬手：“带路。”
一行人往议事厅走。路上谁都没说话。亲卫队长走在最后，手一首按在刀柄上。
厅内火盆烧着，炭噼啪作响。辣千秋在主位坐下，断臂搁在案上，另一只手把斧头靠在腿边。
陈主簿打开木匣，取出半块虎符，放在案上。青铜质地，纹路清晰，虎眼镶金，底部刻着“赵·北境都尉·调兵令”八字。
“请将军出示另半符。”他说。
辣千秋从绑带里抽出那半块焦边虎符，往桌上一拍。
两块符并排摆着。大小一致，纹路对得上，就连断裂的缺口都像是能咬合。
陈主簿仔细看了半晌，点头：“纹路相符，断口吻合，应是一对。”
厅内众人松了口气。
辣千秋却没动。
他盯着那新来的半符，忽然伸手，从腰间摸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滴黑液，滴在符上。
黑液顺着青铜纹路爬开，像活物一样游走一圈，最后停在虎眼金点上。
金点开始发暗。
陈主簿脸色微变：“将军这是做什么？”
“试毒。”辣千秋声音平平，“我这半符，沾过血，泡过尸水，还被火燎过。真符认主，遇血不蚀，遇毒不化。你这符，金眼遇蛊液变色，说明是空壳。”
他抬眼，“假的。”
陈主簿皱眉：“蛊液？兵部从无此验符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辣千秋冷笑，“雁门关死了三任都尉，每任死前都收到过调兵令。令出兵部，兵未动，人先亡。你今天带着半符来，说要合验，合了就能调我残部南撤——你觉得，我会信？”
陈主簿沉默两秒，忽然笑了：“将军多心了。兵部调令，自有流程。若将军不信，可派人随我回邯郸，面见丞相。”
“不必。”辣千秋一拍案，“来人！”
亲卫队长带两名兵卒冲进来。
“把这半符，泡进毒酒。”
兵卒接过虎符，放进早己备好的酒碗。酒是用七种毒草泡的，呈墨绿色，气味刺鼻。
符一入酒，表面开始冒泡。不到十息，青铜色褪去，露出底下灰白的陶胎。
假的。陶胎镀铜，纹路是刻上去的。
厅内一片死寂。
陈主簿脸色终于变了：“这不可能！这是我从兵部库房亲手取出的！”
“那就说明，”辣千秋缓缓站起身，“兵部库房，早就被人换了东西。”
他盯着陈主簿：“你不是第一次来雁门吧？上个月，可汗刚退兵那会，你也来过，对不对？那时你没带符，只说巡查防务。可你去了北坡火油库，还在都尉静室翻过兵册。”
陈主簿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你左耳缺了个角，”辣千秋继续说，“上回你戴帽子，我没看清。今天你摘了冠，露出来了。跟东坡那几具尸体旁留下的脚印一样——右靴底有裂纹，走路微跛。”
亲卫队长立刻扑上去，按住陈主簿。
另三名随从想动，兵卒刀己架上脖子。
“你们不是兵部的人。”辣千秋抓起斧头，“是黑冰台的探子，借兵部名义，送伪符来调兵。真符在哪？”
陈主簿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辣千秋没再问。他转身，从案下抽出一根铁钎，烧得通红。
“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宁死不招。”他走过去，“但我不需要你开口。我只要你的血。”
铁钎贴上陈主簿手臂，皮肉滋啦作响。一股焦味弥漫开来。
陈主簿咬牙不吭声。
辣千秋把铁钎移开，从怀里摸出铜哨，吹了一下。
他张嘴，吐出一团黑雾。
雾飘到陈主簿脸上，顺着鼻孔钻进去。
不到半盏茶工夫，陈主簿开始抽搐。眼白发青，嘴角溢出白沫，皮肤下有东西在游动。
“蛊虫入血，三刻钟内，五脏自烂。”辣千秋蹲下，“现在，你想说了吗？”
陈主簿喉咙咯咯响，终于开口：“真符……在……邯郸……黑冰台……副使……手里……”
“调兵令是谁下的？”
“丞相……府……深夜……密令……”
话没说完，他头一歪，断气了。
辣千秋站起身，看向亲卫队长：“把另三人押下去，一个一个试。活的要口供，死的要血。”
“是。”
尸体被拖走。厅内只剩辣千秋和那半块伪虎符。
他拿起符，扔进火盆。陶胎一烧就裂，铜皮卷曲，很快化成一团黑渣。
火光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
他正要转身，亲卫队长急步冲进来：“将军！都尉府出事了！李都尉……暴毙了！”
辣千秋眉头一皱：“什么时候？”
“就在半个时辰前。府医说，七窍流血，浑身发黑，像是中毒。可府里没人见他吃过东西，水也是亲兵打的。”
“带我去。”
都尉府在城西，原是前任都尉的宅子，李都尉接手才十天。府门大开，几个亲兵守在门口，脸色发白。
辣千秋一脚踏进去，首奔后堂。
李都尉躺在榻上，脸黑如炭，眼眶凹陷，鼻孔和嘴角都有黑血干涸的痕迹。双手蜷缩，指甲发紫。
辣千秋蹲下，翻开他眼皮，又掰开嘴，看舌根。
“中毒没错。”他说，“但不是吃进去的。”
他伸手摸李都尉脖子，突然停住。
耳后，有一处针眼大小的红点，几乎看不见。
“拿灯来。”
亲兵举灯靠近。
辣千秋用匕首轻轻刮开那点红，底下渗出一滴黑血。
“见血封喉。”他站起身，“有人用细针，从耳后刺入，注入毒药。手法极准，一针毙命，不留痕迹。”
亲卫队长声音发颤：“谁干的？”
“还能有谁？”辣千秋冷笑，“今天刚验了伪虎符，这边就有人灭口。李都尉手里有真兵权，不听调令，就得死。”
他环视西周：“他最近见过谁？”
“就……就上午见了陈主簿，说要交接文书。”
“那就对了。”辣千秋转身往外走，“他们送伪符来，是为调兵。李都尉若活着，合符时一验就穿帮。所以，必须在他开口前，让他闭嘴。”
亲卫队长追上来：“将军，那咱们怎么办？真符在黑冰台副使手里，调兵令从丞相府出，咱们……”
“咱们？”辣千秋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咱们现在，只剩这块烧剩下的虎符渣了。”
他从火盆里夹出一点残渣，放在掌心。
“但他们忘了。”他握紧拳头，“调兵不一定要符。”
亲卫队长一愣：“将军？”
“雁门关的兵，只认一个人。”辣千秋抬起斧头，指向自己胸口，“是我带他们活下来的。不是符，不是令，是我。”
他大步走向门口。
“传令，全军集结校场。我要点兵。”
亲卫队长刚要走，又被叫住。
“还有。”辣千秋从怀里摸出那枚铜哨，“把东坡那几具尸体再查一遍。特别是耳朵后面。”
亲卫队长点头，快步离去。
辣千秋站在门口，雨还在下。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把铜哨塞回怀里。
校场那边，己经有兵卒开始列队。
他迈步往前走，断臂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住。
左手摸向绑带里的虎符残片。
那东西，贴着皮肤，有点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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