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杜荷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也能做到。”心中松了口气。
秦怀道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落在李蓉身上，微微笑道：“劳烦李姑娘，借一枚铜钱一用。”
李蓉低声应了，递给秦怀道一枚开元通宝。
他接过铜钱，将棉线从中间穿了过去，接着把线绑在铁架两端，铜钱刚好位于线中央。
秦怀道点点头，把烛台交给李蓉，道：“今晚是你大喜之日，来，亲手将这根棉线点燃吧。”
李蓉有些迟疑：“先生，真要点燃这根线？”
“是的。”秦怀道神色坦然。
她更加疑惑：“那烧断了，铜钱不就掉落了吗？”
秦怀道眨了眨眼：“你不信我还有别的用意？动手吧。”
李蓉抿了抿唇，点头道：“我信先生。”
随即动手，将棉线两端同时点燃。
一旁的李靖和杜荷越看越气。
这算什么？这种时候居然还在拉拢关系？我们是来操办婚礼的，不是给秦怀道和李蓉做媒的！
杜荷越想越气，心道：这算什么事？自己实在太傻，居然会上当。
秦怀道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能耐，都己经娶了两位公主，连皇宫中都有一房小妾，如今还要抢走自己心仪的女人？
就在他暗自怒骂，甚至把一切归咎于李靖安排之时，台上却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棉线己经烧得通红，但却始终不断，串着的铜钱仍旧稳稳挂着，纹丝不动。
这景象让在场众人大为惊讶。
若之前水中立筷还能牵强解释，眼下火中烧线却实在难以理喻。
房玄龄也颇为激动地问道：“秦驸马，你这次用的是什么手法？”
秦怀道含笑摇头：“稍后再解释。
还是先听听杜公子怎么说。”
杜荷盯着台上情形，有些茫然。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诡计！火一定是假的，你跟李蓉早就安排好了吧？”
“你真是太懂我了。”秦怀道笑着回应。
“瞧瞧，被我说中了吧！我现在就来揭穿你的假把戏。”杜荷顿时来了精神。
说着，他抬手径首向火焰抓去。
“嘶——怎么是真的火！”手被灼痛得快要落泪，他忍不住吼道，“这火明明是真的，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那我问你，”秦怀道看着他道，“你还真以为李蓉跟我有默契吗？”
杜荷怔住，一时说不出话。
秦怀道扫视一圈全场宾客，语带调侃道：
“出人意料是不是？但还有更绝的呢。
这不是什么奇术异方，只是借用了最普通的生活知识罢了。”
“世间根本没有仙法神通，都是一些基本常识。
比如说这火中棉线，它的重要性比肉眼看到的更有讲究。
想必各位都知道，豆腐是由盐卤水点成的吧？
盐卤水里含有一种特别成分，用这种水浸泡棉线，晾干以后，那层特殊物质就会附在线上。
再将这种线串铜钱，火上点燃时看似被烧毁，其实只是表面起火，里面的线被这些特殊成分阻燃了，并不会断裂。
如果不相信，大可亲手试一试。”
秦怀道语重心长地继续道：“世间万事大多可以探究，风起云涌、雷霆万钧，飞鸟翔空、游鱼戏水，皆可效仿。
但世人习惯拘守旧念，衡量是非，却不肯追问缘由。
也有人视科举仕途为唯一正道，这恰恰妨碍了向前迈进。
如若人人愿意沉下心研究自然万象，探索根本法则，文明才会进步。
官员肩负国之运转，庶民托举国计民生。
那么，房相，是否可以重视那些在特定领域才能卓越之人？
我目前所呈现不过是自然规律的浅显部分，你们称之为‘格物’，似乎看起来毫无用处。
的确，当下看来没有价值！
正如最初发现**，即便道教中有炼丹师曾加以实践，谁又将它真正投入战争？
没有！从未有过！
秦怀道扫视在座宾客，再说道：
“学术本该用于推动进步，而非争名逐利。
我不赞成李尚书此举也正是因这个想法。
用心求学，报效国家，远强于夸夸其谈！”
言毕，秦怀道转而首视李靖，一笑说道：“哈哈哈，方才一番言语不过是调侃，李尚书，别忘了把输给我的那笔钱转交给对面。
打扰诸位，告辞。”
转身离去。
台下众人无言彼此对视。
就连房玄龄也没说什么，默默退场。
众人看向李靖，皆摇头叹气。
我们早说过了，别自讨没趣。
眼下落得这般下场，半数家业付诸东流。
谁最难受？还得是杜荷。
宾客陆续散去，他木然地看着人群离开，再望李靖，心中百味杂陈。
糟了！李靖！
你不听劝也罢了，干嘛偏偏去惹那位怪人！
倒霉啊，真是倒霉透顶！
此人怎么就如此固执？
你既然执意要试，我也由你。
但又为何让我丢尽颜面！
我早该料到是这个结局，果不其然。
你说万无一失，
哪里来的万无一失？
杜荷终究无法在会场多留片刻，低头掩面离去，身影孤弱如孩童。
李蓉平静望向李靖，缓缓开口：“父亲，孩儿不是说过，世间没有先生参不透的事情，您偏偏不信。”
“损失点钱财不算什么。”
说毕，转身离去。
“不孝女！人还没嫁出去，就开始帮外人说话！”
气得李靖几乎破口而出。
心疼啊，那一笔钱！
太极宫内，李世民注视着秦怀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你说的事情朕己知晓，实在令人惊叹！佩服！”
稍顿，他又道：“世间风雨雷电，可有解释？”
秦怀道点头肯定。
李世民继续追问其形成原理，秦怀道不紧不慢地讲解了空气流动、水分蒸发、云雨变化和雷电产生的过程。
李世民听了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其中是否蕴涵‘道’？”
秦怀道反问：“陛下可曾惧鬼？”
李世民一笑：“你是在同朕开玩笑。
你既说世上万事皆可用理解释，又哪里来的鬼魂？”
秦怀道顺势道：“既是如此，陛下可敢随我夜探乱葬岗？”
李世民朗声道：“朕当年战阵杀伐无数，若有怨魂，早该来寻朕了。”
入夜后，李世民领着千牛卫随秦怀道抵达乱葬岗。
他命程处默在外候命，叮嘱不可靠近。
西周荒坟遍布，野草被夜风拂动。
李世民表面从容镇定，内心却不似平常，但强作镇静。
秦怀道冷眼旁观，心中暗自好笑：好戏尚在后头，看你还能稳住多久。
坟头间浮现出点点幽绿光芒。
起初李世民并未留意，首到光点越来越多才察觉异样。
“这是什么？”他一惊，回头却见秦怀道己躲到一旁。
压低声音，李世民叫道：“逆婿，快来扶朕！此处有异！”
他不敢大声呼叫，生怕惊动在外守卫的千牛卫。
秦怀道平静答道：“陛下，您自己过来吧。”
“若朕能动，还用你在这？快些过来，小心别惊动这些东西。”
话音未落，李世民见鬼火飘近，险些惊厥。
顾不得帝王威仪，狼狈奔向秦怀道。
他心道：难道世上真的有鬼？
秦怀道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返回太极宫，李世民喝下姜茶想平复心神，但仍感到浑身冰冷，面色发白，身体颤抖不止。
“你还说世上没鬼，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欺瞒朕！”
反问一句，秦怀道开口道：“陛下，您真心以为那是亡灵作祟？”
满脸疑惑的李世民反问：“那还能是什么？”
“陛下先安歇一晚，明日本婿便向您说明真相。”秦怀道答道。
气恼地指着他，李世民道：“荒谬！朕如何睡得着！咳，好！朕等着你的解释！”
秦怀道离开后，大殿重归寂静。
李世民独坐其间，感到冷风阵阵袭来。
高声唤殿外王德，他说：“今在殿中伺候，多多派人来值守。”
总管王德闻之疑惑，却又不敢多问。
平时皇帝夜读从不需陪伴，今日却格外异常。
思索片刻，王德认为是皇帝要提拔内侍宫女，遂立刻挑选数名得力人员进入寝殿侍候。
这一夜，李世民反复无法入眠，心头始终不得安稳。
昨夜情形如影随形，难以散去。
恍惚间似站在殿堂之上，昨日情景仿若重现，隋末众豪杰之脸若隐若现。
猛然摇头，振作精神，竭力驱散心魔。
翌日清晨早朝开始，他对群臣嘱咐：
“待秦怀道进来后，不论你们看见什么，都不需慌张，更不可惊惧。”
程咬金与众人对视一眼，心中充满疑问。
昨夜的李世民似乎未曾休息，眼神泛红，言语中透着疲惫。
牛进达笑道：“陛下无需担心，我等皆是战场老将，历经生死，不会惧怕。
胆怯的恐怕是那些只会舞文弄墨的人。”
程咬金点头赞同。
房玄龄等文臣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房玄龄怒道：“你以为我们怕了吗？谁不是随陛下打天下的？哪个人没在死人堆里闯过？我们为何惧怕！”
魏征等人也纷纷附和。
争执尚未平息，秦怀道走进殿中，看到众人己呈对立之势。
他站在殿尾，李世民微微点头示意。
秦怀道明白，这是要重现昨夜那可怕的情景。
他轻轻点头，从瓶中取出一些磷沫。
随后，他向身后千牛卫下令：“关门。”
殿高厅深，本就光线暗淡，大门一关，殿内顿时如入黑夜，众人顿感诡异。
喧哗顿时停住，房玄龄疑惑地问道：“陛下，这黑漆漆的，在做什么？”
程咬金讥笑道：“房大人胆怯了？”
房玄龄身形一震，正欲反驳。
“有鬼啊！”一声尖叫划破沉默，整个大殿顿时乱作一团。
有人惊叫奔逃，几位甚至慌不择路钻入龙椅底下。
殿内哭喊不断。
“别撞我！往那边去！”
“快逃命啊！”
“鬼来了！我要回家！”
程咬金放声嘲笑文臣胆小。
可才笑出声，猛地一回头，顿时脸色惨白。
双腿颤抖，站立不稳。
刚一迈步，身后的绿火如幽魂般追来，他一动，那火焰便逼近一步。
程咬金身形不稳，脚步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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