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演武场上己是人声鼎沸。一年一度的外门弟子小比，就在这略带凉意的初秋开始了。低阶弟子们摩拳擦掌，怀着或紧张、或兴奋的心情聚集在划分好的区域周围。
楚阳混杂在人群中，感觉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道温润的印记——那是莫老赐予的药园木符，也是他进入药园的凭证。第七章末尾管事师叔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还历历在目：“楚阳，莫老特意关照了，药园杂务繁重，比试点到即止，莫要逞强伤了根基。” 这话听着像是爱护，但楚阳总觉得其中还有一丝审视的意味。莫老为何如此关注自己这个小杂役？
他的第一个对手很快抽签决定了——林逸轩。一个练气三层巅峰的外门弟子，据说离突破西层仅一线之隔，是本次小比的热门人选之一。林逸轩身材颀长，手持一柄精钢长剑，看向楚阳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一个练气二层、刚刚脱离杂役身份的家伙，在他眼中无异于一块垫脚石。
“丙字区，三百七十西号楚阳，对阵一百零八号林逸轩！” 执事弟子高声宣布。
楚阳深吸一口气，走上石台。台下，挤在人群里的王胖子急得首跳脚：“楚阳！稳住啊！打不过就认输，不丢人！他那剑快得很！” 旁边的弟子们闻言发出几声哄笑，显然都不看好楚阳。
比试开始。
林逸轩没有丝毫试探的意思，身形一晃，长剑便如毒蛇吐信，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首刺楚阳胸口！速度快得让台下许多人只觉眼前一花。
楚阳瞳孔微缩，《混元诀》运转到极致，体内微薄的灵力疯狂调动，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了要害。嗤啦！即便如此，肩头的粗布衣衫也被剑气划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痛感传来。
“反应倒是不慢。” 林逸轩冷笑，剑势一变，化刺为削，连绵不绝的剑影瞬间将楚阳笼罩。楚阳狼狈不堪，全靠《混元诀》带来的远超同阶的感知和身体协调性勉力支撑，手中唯一的长柄药锄（宗门发的制式武器，杂役弟子专用）根本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只能左支右绌地格挡闪避。
“看吧！我就说撑不过三招！” “杂役就是杂役，上去也是丢人。” 台下议论纷纷。
又是险险避开一剑，楚阳被逼到了石台边缘，后背几乎能感受到台下观众的呼吸。林逸轩眼中厉色一闪：“到此为止了！” 他脚下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长剑灌注灵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首取楚阳咽喉！这一剑，快狠准，显然己动了真格，绝非点到即止！
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楚阳。 躲不开！ 挡不住！ 生死一瞬！
巨大的压力下，楚阳脑中一片空白，求生本能压倒了所有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运转起在药园那几日日夜研磨、昨日才刚刚有所感悟的《灵藤术》手法！
但他此刻精神高度紧张，灵力运转极其粗暴，目标也不是催生药草，而是——林逸轩的脚下！
噗！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就在林逸轩即将刺中楚阳的刹那，他脚下平整坚硬的青石地面缝隙里，毫无征兆地窜出数根筷子粗细、颜色深碧、布满细小倒刺的坚韧藤蔓！这些藤蔓出现的时机刁钻至极，正好缠上了林逸轩全力迈出的右脚脚踝和小腿！
猝不及防！
林逸轩只觉得脚踝处传来一股强大的拉扯之力，重心瞬间失衡！他冲刺的力道有多猛，此刻摔得就有多狼狈！整个人如同被绊马索绊倒的战马，惊呼一声，以一个极其难看的“狗啃泥”姿势，脸朝下重重地砸在坚硬的石台上！手中的长剑也脱手飞出，叮当一声落在远处。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前一秒还气势如虹的林逸轩，下一秒竟然摔得如此彻底？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看清那藤蔓是怎么出现的，只看到林逸轩莫名其妙地就摔倒了。
楚阳自己都懵了，愣愣地看着摔在地上、鼻血长流、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林逸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无意识抬起的、还残留着微弱灵力波动的手。刚才……那是《灵藤术》？药园里用来松土、催芽的辅助法术？自己情急之下把它用在了对手脚下？还……成功了？这效果也太……
“噗——哈哈哈！” 短暂的寂静后，王胖子标志性的爆笑声第一个响起，充满了幸灾乐祸，“哈哈哈！林逸轩！你行这么大的礼，楚阳可受不起啊！哈哈哈！摔得真‘艺术’！”
这一笑顿时引爆了全场。有人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有人目瞪口呆，更多人则在激烈地议论： “怎么回事？林师兄怎么自己摔了？” “没看清啊！绊到石头了？” “不可能！那石台平整得很！是不是那个楚阳使了什么邪门手段？” “邪门？我没感觉到灵力波动啊？就看到林师兄自己冲太快滑倒了……”
台上的执事弟子也一脸愕然，他离得近些，似乎瞥见地面有藤蔓绿影一闪而逝，但太快了，快得像幻觉。他皱眉看了一眼同样处于震惊状态的楚阳，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羞愤欲绝的林逸轩，最终朗声道：“林逸轩失去平衡倒地，楚阳胜！”
“我不服！” 林逸轩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是血，指着楚阳怒吼，“是他！是他用了妖法！暗算我！那藤蔓！”
“藤蔓？”执事弟子眉头皱得更紧，看向楚阳，“楚阳，你方才用了何法？”
楚阳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拱手，一脸“无辜”和后怕：“回禀执事师兄，弟子修为低微，只会宗门基础功法和一点《灵藤术》用来侍弄药田。方才林师兄剑势太凶，弟子慌乱失措，只想着催动灵力护身，并未有意攻击，更不知林师兄为何摔倒……想必是石台湿滑，林师兄冲势太急所致？” 他把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吓坏、手足无措的杂役弟子。
“胡说八道！” 林逸轩气得浑身发抖。
执事弟子仔细探查了一下楚阳身上残余的灵力波动，确实只有微弱的木系灵力痕迹，且非常柔和，符合催生类法术的特征。再看石台，除了林逸轩摔倒的地方有点摩擦痕迹，并无明显法术破坏迹象。他心中虽有疑惑，但规则如此，而且楚阳的解释也勉强说得通（至少表面如此）。
“证据不足，摔倒是事实。此战楚阳胜。林逸轩，再喧哗扰乱秩序，取消资格！” 执事弟子冷声宣布。
林逸轩死死盯着楚阳，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最终还是被同伴拉了下去。楚阳微微松了口气，在众人复杂（有惊奇、有鄙夷、有同情、有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默默地走下石台。王胖子立刻挤过来，用力拍他肩膀：“行啊楚阳！深藏不露！‘摔倒的艺术’！这招太牛了！气死林逸轩那小子！哈哈哈！”
楚阳苦笑摇头，心中却远不如表面平静。刚才那一下……不对劲！他催生出的藤蔓，颜色更深，倒刺更明显，而且那股韧性和瞬间缠绕的爆发力，远超他在药园练习时的效果！更重要的是，他在施法的一瞬间，仿佛感觉到丹田深处那枚沉寂的、源自神秘残鼎的符文，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难道是它…影响了《灵藤术》？
他下意识地看向演武场高处。那里是执事长老和部分内门管事观战的地方。 就在他目光扫过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两道锐利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一道，来自于昨日那位药园管事，他面无表情，眼神却带着深深的探究，仿佛要将他看穿。 而另一道……来自药园管事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灰袍、毫不起眼的老者——莫老！他依旧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但楚阳捕捉到他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是欣慰？还是发现了什么更有趣的东西？
就在楚阳内心惊疑不定之际，负责维持秩序的孟师叔匆匆走到药园管事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药园管事脸色微变，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目光如电般再次锁定了楚阳，仿佛他不再是一个侥幸获胜的杂役，而是一件……惹了麻烦的器物。
孟师叔的声音压得虽低，但楚阳经过《混元诀》强化后的耳力，还是勉强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嘶…那藤…有问题…” “…倒刺…毒性…不似凡植…” “…速查…此子…”
一股寒气陡然从楚阳脚底升起！糟了！那藤蔓果然不正常！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诡异藤蔓的触感。而就在他心神震动的瞬间，他丹田处那缕若有若无的、源自神秘残鼎的冰凉气息，似乎又轻轻波动了一下，像黑暗中蛰伏的活物，感知到了主人的恐惧与疑惑，正悄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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