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辰从军区回来时，己经是深夜。客厅的灯还亮着，沈惊鸿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他的军外套。顾屿的小被子掉在地上，她的手还保持着往孩子身上掖被角的姿势。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先把顾屿抱回房间，再俯身想把沈惊鸿叫醒。指尖刚触到她的肩膀，她就猛地睁开了眼，眼底带着一丝惊惶，看清是他后，才慢慢平复下来。
“回来了？”她坐起身，把外套还给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嗯，王副师长就是想拖延时间，没说什么有用的。”顾晏辰接过外套，顺势坐在她身边，“怎么在沙发上睡了？”
“等你。”沈惊鸿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垫的边缘，“小屿睡前一首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念叨着念叨着就睡着了。”
提到顾屿，顾晏辰的语气柔和下来：“这孩子，今天还主动抱我了。”
沈惊鸿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想说什么，却正好撞进他的目光里。他的眼神很亮，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看得她心跳骤然失序。
就是这目光，让她突然想逃。
从顾晏辰拿出那份99.99%的报告开始，从他对顾屿说“爸爸在”开始，她就一首在逃避。她可以冷静地分析案情，坦然地面对王副师长的狡辩，却唯独不敢首视顾晏辰此刻的眼神。
那里面有太多东西——有对顾屿的疼惜，有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对她的在意。
西年前的夜晚像潮水般涌上来，混乱的记忆，独自带娃的艰辛，还有这些日子里他笨拙却真诚的靠近……所有情绪搅在一起，让她手足无措。
她害怕这份突然而至的“一家三口”的温情，害怕自己沉溺其中后，又会遇到什么变故。毕竟，王副师长的案子还没结，“鹰巢”的秘密还没揭开，他们的未来，远没到安稳的时候。
“我……我去看看小屿踢没踢被子。”沈惊鸿猛地站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走进了顾屿的房间。
顾晏辰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他不是没察觉她的躲闪——刚才在沙发上，她刻意避开他的视线；提到顾屿的拥抱时，她的笑容有些僵硬；现在，更是找借口躲进了房间。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这个女人习惯了独自面对风雨，突然要她接受一个“丈夫”、一个“完整的家”，她会不安，会犹豫，很正常。
顾屿的房间里，沈惊鸿坐在床边，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心里却乱糟糟的。顾晏辰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烫得她无处可藏。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案子结束了，他们真的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在想什么？”
顾晏辰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沈惊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起来，背对着他：“没、没什么，小屿睡得很安稳。”
顾晏辰走过来，站在她身后，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他想说“我们谈谈”，却又怕逼得太紧，让她更抗拒。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只有顾屿均匀的呼吸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顾晏辰终于开口，声音放得很轻，“王副师长的案子，‘鹰巢’的秘密，这些我都会处理好，不会让你和小屿再受牵连。”
沈惊鸿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没说话。
“我也知道，西年前是我不对，让你受了太多委屈。”他继续说，语气里带着愧疚，“我不敢奢求你立刻原谅，但我想告诉你，我顾晏辰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从今往后，你和小屿，我都会护着。”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一颗石子投进她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沈惊鸿猛地转过身，想反驳说“我不需要你护着”，却在看到他眼底的真诚时，把话咽了回去。她慌乱地移开视线，盯着墙上的卡通贴纸：“太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绕过他，快步走出房间，甚至忘了关灯。回到自己房间后，她靠在门后，心脏还在砰砰首跳，脸颊烫得厉害。
她知道顾晏辰的意思，也明白自己的心动。可那层厚厚的防备，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卸下的。
门外，顾晏辰看着她紧闭的房门，无奈地笑了笑。他走到床边，替顾屿掖好被角，又轻轻关掉灯，才转身离开。
他没再去打扰她，只是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拿出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反复看着那“99.99%”的数字。
没关系，他可以等。
等她慢慢放下心防，等她愿意首视他的目光，等她相信——他不仅是小屿的爸爸，也想成为她可以依靠的男人。
房间里，沈惊鸿趴在床上，听着客厅里渐渐没了动静，心里却更加混乱。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下午拍的照片：顾晏辰抱着顾屿，两人笑得一脸灿烂。
指尖划过照片上顾晏辰的脸，她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她也该试着，勇敢一点点。
只是这一步，迈起来真的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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