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老宅的灯光调暗了大半，只剩下客厅的一盏夜灯亮着，暖黄的光晕在地板上投出一圈柔和的光。空调依旧平稳运转，送出24℃的凉风，混着地下室传来的、发电机低沉的嗡鸣，成了这末世深夜里最安稳的背景音。
林晚躺在床上，却没立刻睡着。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墨，偶尔有野狗的吠叫声划破寂静，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咒骂——不用看监控也知道，又是哪个角落在为半块发霉的面包争抢。
高温肆虐的夜晚，比白天更危险。黑暗会放大贪婪和疯狂，那些在烈日下蛰伏的人，会趁着夜色摸出来，像饿狼一样搜寻任何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
“还没睡？”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顾晏辰的声音，压得很低，怕吵到其他人。
林晚掀开被子下床，打开门。顾晏辰穿着一身深色作战服，手里拿着一个夜视望远镜，额前的碎发被夜风吹得微乱，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夜里的鹰。“刚检查完屋顶的红外报警器，一切正常。”他侧身让她看到客厅的监控屏幕——十几个画面都显示着安静的胡同，只有几只流浪猫在垃圾堆旁徘徊。
“外面……没什么动静吧？”林晚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那里是胡同口的盲区，白天顾晏辰刚加装了一个摄像头，此刻正对着漆黑的巷口。
“有两个影子在巷口晃了晃，被我用强光手电照了照，吓跑了。”顾晏辰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在院墙上加了几处反光条，夜里看着像电网，能唬住不少人。”
林晚看着他手腕上的战术手表，屏幕显示凌晨零点。他从晚上八点就开始巡逻，检查电网、加固铁门、调试监控，中间只喝了半瓶水，此刻眼里却没有丝毫倦意。“你去休息吧，后半夜我来守。”
“不用。”顾晏辰摇头，指了指监控旁的折叠床——那是他特意放在客厅的，离监控屏幕只有一步之遥，“我守着就行，你去睡。”他顿了顿，补充道，“报警器灵敏度调过了，真有动静会叫醒我，你放心睡。”
林晚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眼里的笃定拦住了。那眼神像在说：有我在，你不用操心。
她转身回房时，看到林建国房间的灯也暗着——父亲前半夜守在地下室，检查柴油罐和水循环系统，此刻应该也睡熟了。赵兰睡前特意给顾晏辰煮了碗热汤面，现在碗还放在吧台上，汤早就凉透了，显然他没顾上吃。
躺回床上，林晚却没了之前的辗转反侧。耳朵里似乎还能听到顾晏辰调试设备的轻响，监控屏幕切换画面的“咔哒”声，还有他偶尔对着对讲机（联系外围手下）说的只言片语，简短却有力。
这些声音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外面的黑暗和危险都挡在了门外。
她想起白天整理物资时，看到顾晏辰把自己的弩箭和她的电击棍放在一起，弩箭的箭头擦得锃亮，显然是刚保养过；想起他在监控里看到流浪狗靠近院门时，会不动声色地打开高压水枪的保险，却从不用真的伤到它们；想起他给巡逻的手下发信号时，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跳跃的弧度，熟练得像在操作自己的武器。
这个人，总是用最沉默的方式，做着最周全的守护。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没有高温，没有抢匪，只有一片清凉的草地，家人坐在野餐垫上笑，顾晏辰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那把总擦得很亮的弩，眼神温和地看着她。
凌晨西点，林晚被一阵极轻的响动惊醒。不是外面的吵闹，而是客厅传来的、金属碰撞的轻响。她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顾晏辰正坐在折叠床上，手里拿着一块油布，仔细擦拭着他的军用匕首。刀刃在夜灯下泛着冷光，他的动作很慢，指腹划过刀刃时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监控屏幕上，巷口的黑影又出现了，这次是三个，鬼鬼祟祟地往院门这边探。
顾晏辰抬眼扫了监控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没起身，只是按下了一个按钮。院墙上突然亮起几盏强光灯，瞬间把胡同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屋顶的高压水枪发出“嗡”的一声，对着巷口的方向喷出一道水柱，虽然没真的打到人，却足以把那些黑影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整个过程，他甚至没离开折叠床，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处理完动静，他放下匕首，起身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温水。路过林晚门口时，脚步顿了顿，轻轻敲了敲门板：“没事，睡吧。”
林晚缩回手，靠在门后，心脏轻轻跳着。外面的世界依旧是吃人的炼狱，可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守在外面，连黑暗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天快亮时，林晚再次醒来，客厅的夜灯还亮着。她走到窗边，看到顾晏辰正站在院墙上，手里拿着望远镜眺望远处的天际线。晨曦的微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冷硬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背影挺拔得像棵不会弯腰的树。
他守着外面的风雨，她在里面安睡。
这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像清晨的凉风，悄无声息地漫过心底，带着一种踏实的暖意。
林晚转身回房，重新躺下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有他在，这长夜再黑，也能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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