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在书房的那场无声对峙，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林府的上空。
下个月的宗族祭祖，就是林百祥为林欣彤设下的最后期限。
她知道，孝道和职责，这些理由，在那些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族老面前，不堪一击。
她若想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便必须拿出，让他们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甚至必须倚仗的筹码。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财富和权力，更让那些老家伙们动心。
凤仪院的书房，己经被彻底改造。
这里不再是女子消磨时光的绣楼，而是整个林家产业的中枢。
巨大的黄花梨木书案上，铺满了地图，账册，和各地铺子的经营简报。
林欣彤坐在主位，神情专注。
她的面前，站着几个新提拔上来的，对她忠心耿耿的管事。
有锦绣阁的钱掌柜，有城南米铺的李掌柜，还有那个刚刚被肃清过的文渊阁的新掌柜。
他们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年轻主人的训示。
林欣彤首先拿起了锦绣阁的账册。
“钱掌柜。”
“小人在。”
“锦绣阁上个月的盈利，比之前，又涨了两成，你做得很好。”
钱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这都是大小姐您指导有方。”
林欣彤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这点盈利，还远远不够。”
她伸出手指，在账册的进货那一栏，点了点。
“我们卖的是江南最好的丝绸，可源头，却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供货的苏家，只要一句话，就能卡住我们的脖子，让我们无货可卖。”
“我们赚的，不过是些辛苦钱，大头，都被上游的丝绸商们，给赚走了。”
她又拿起了米铺的账册。
“李掌柜，你也是一样。”
“我们的米铺，位置极佳，可卖的米，却和城中所有米铺，并无不同。”
“粮价的涨跌，全由那些垄断了粮源的大粮商说了算。”
“我们，只能被动地跟着他们走，赚一点微薄的差价。”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林家目前所有产业，共同的弊病。
他们只是庞大的商业链条中，最末端，最脆弱的一环。
那几个掌柜，都露出了思索和认同的神情。
林欣彤站起身，走到了墙边那副巨大的，整个江南西道的地图前。
“所以，从今日起，我们的生意，要换一种做法。”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她从书案上，拿起一本早己被尘封的，她母亲苏氏的嫁妆名录。
她从中，抽出了几张地契。
“钱掌柜，你看这里。”
她将其中一张地契，拍在地图南郊的位置。
“这是我母亲名下的一座桑园，还有这里，城西的一个小型织造坊。”
“这些年，它们都被荒废了。”
“我要你，从今天起，立刻接管这两处产业。”
“重新雇人，种桑，养蚕。”
“再用重金，去苏杭，请最好的织造师傅和绣娘回来。”
“我要你，在一个月之内，让我们的织造坊，重新运转起来。”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惊人的光芒。
“我们，不要再从苏家手里买丝绸。”
“我们，要自己生产，自己织造，自己染色，自己刺绣。”
“我们要创造出，整个江南，都独一无
二的，只属于我们林家‘锦绣阁’的独家花样！”
“从桑叶到成衣，我要将这条线上所有的利润，都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
钱掌柜听得，目瞪口呆，浑身的血液，都仿佛燃烧了起来。
自己生产，自己创造……
这……这是何等庞大，又何等惊人的手笔！
林欣彤没有给他太多震惊的时间。
她的手指，又移向了地图的另一处。
“李掌柜。”
“小……小人在！”
“你的米铺，旁边是不是有一家快要倒闭的茶楼？”
李掌柜连忙点头。
“是，那家茶楼的老板，前几日还托人问，我们林家有没有意向，盘下他的铺子。”
林欣彤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将另一张地契，放在了米铺的旁边。
“盘下来。”
“不仅要盘下茶楼，把这条街上，那家做酱料的‘孙氏酱园’，也一并给我买下来。”
李掌柜一脸的困惑。
林欣彤的手指，在那三个连在一起的铺子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米铺，茶楼，酱园。”
“这三者，看似毫不相干。”
“可若是，将它们，都变成一家酒楼的后备产业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
“我们，要开一家，全城最顶级的酒楼。”
“我们的米铺，为酒楼，提供最新鲜，最上等的米粮。”
“我们的酱园，要研发出，独一无二的秘制酱料。”
“而那家茶楼，就要改成我们酒楼的门面，要用最名贵的木材，最雅致的装潢。”
“我们，不仅要在酒楼里，卖最美味的菜肴。”
“我们还要让那些来吃饭的达官贵人们，在吃完之后，还能从我们这里，买走我们独家秘制的酱料，和我们米铺特供的贡米。”
“这，才叫真正的生意。”
李掌柜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己经看到了一座金山，正在向他招手。
林欣彤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翠儿的身上。
“翠儿。”
“奴婢在。”
林欣彤从书案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和一份写满了字的方子。
“这是我闲时，研制的一种珍珠玉容膏。”
她打开瓶盖，一股清雅的异香，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你，拿着这个方子，还有我母亲嫁妆里，那家‘百草堂’药铺的地契。”
“去找城中最好的药剂师傅，用最好的原料，不计成本，给我将这种玉容膏，生产出来。”
“我要你，在半个月之内，让它，出现在锦绣阁最显眼的位置。”
“我们，不仅要卖最美的衣服。”
“我们，还要卖，最能让女人变美的东西。”
丝绸，餐饮，美妆。
三条完全不同，却又可以互相引流，彼此促进的商业线。
一张宏大而精密的商业蓝图，就在这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被林欣彤，清晰地，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在场的几个掌柜，己经从最初的震惊，变为了彻底的，狂热的崇拜。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就像看着一尊，无所不能的，点石成金的活财神！
林欣彤重新坐回了书案后。
她没有再说任何鼓舞人心的话。
她只是，拿出了那枚，代表着绝对权力的黄铜凤印。
她拿出早己准备好的银票，一张一张，盖上凤印的印记。
每一张银票，都代表着一笔足以让普通人家，富足一生的庞大资金。
“钱掌柜。”
她将一叠银票，推了过去。
“这里是五万两。”
“我要织造坊，一个月内，必须听到织布机的声音。”
“是！大小姐！”
钱掌柜双手颤抖地，接过了那叠银票。
“李掌柜。”
另一叠银票，被推到了李掌柜的面前。
“下个月，宗族祭祖之日，我要我的酒楼，高朋满座，开门迎客。”
“是！小人定不辱命！”
李掌柜接过银票，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翠儿。”
林欣彤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和那份方子，交到翠儿手上。
“这是你的本钱，也是你的投名状。”
“办好了，你，便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
翠儿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奴婢，誓死完成任务！”
所有的命令，在顷刻之间，全部下达。
所有的资金，在转瞬之间，全部到位。
那几个管事，手捧着银票和地契，胸中燃着一团火，脚步匆匆地，退出了书房。
他们知道，一场巨大的商业风暴，即将，以林家为中心，席卷整个江南西道！
整个书房，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林欣彤一个人。
她站在那副巨大的地图前，看着上面，被自己亲手布下的，一个个据点。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个月后，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族老们，将会抵达。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
但她知道。
她为自己，打造的这艘商业巨舰，己经扬起了它的船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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