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影坐在书房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南墙下那团诡异的绿色火焰，像一抹鬼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大人，您还在为那个死士的事情烦心？”
陈师爷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
“不过是一个自寻死路的蠢货罢了，何必挂在心上。”
沈影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你不懂。”
他眯起眼睛，沉声说道。
“王守仁那只老狐狸，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派一个必死之人，烧一封无关紧要的信，这本身就很不寻常。”
陈师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或许他只是想虚张声势，扰乱我们的心神。”
“大人您看，他故弄玄玄虚，我们这边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沈影摇了摇头。
“恰恰是这片平静，才最让我不安。”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在林府和太守府之间来回移动。
“林欣彤太过冷静了。”
“从我们进府到现在，她虽然处处被动，却从未真正乱过阵脚。”
“父亲病危，她能狠心毒杀；盟友求救失败，她也毫无反应。”
“这不正常。”
沈影的指节捏得发白。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不可能有如此心性。”
“除非，她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
“她和王守仁之间，一定己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陈师爷劝说道：“大人多虑了，如今林府被我们围得跟铁桶一样，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不，不能再等了。”
沈影猛地一转身，眼中杀机毕露。
“夜长梦多。”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拖到天亮，事情就会超出我的控制。”
他盯着陈师爷，一字一顿地发布了最后的命令。
“传我的命令下去。”
“让所有玄铁卫做好准备。”
“等到天边第一缕晨光出现的时候，立刻动手。”
陈师爷大惊失色。
“大人，您的意思是……”
“无论有没有找到所谓的铁证，无论林欣彤配不配合。”
沈影的声音冷酷如冰。
“以通寇谋逆的罪名，将林家上上下下，满门抄斩，就地格杀。”
“一个不留。”
陈师爷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不留任何余地了。
“可是大人，这样一来，我们在程序上……”
“程序？”
沈影冷笑一声。
“等他们都成了死人，我带着林家的家产和那本假账回到京城，谁还会追究什么程序？”
“张家会为我摆平一切。”
“我只要结果。”
“属下……遵命。”
陈师...爷颤抖着躬身应下，他知道，这位监察御史己经彻底疯狂了。
沈影的命令很快就传达到了府中的每一个角落。
杀气在一瞬间弥漫开来，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而血腥。
赵姨娘正在院中伺候沈影的茶水，将这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端着托盘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沈影瞥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你去，给林大小姐送壶热茶过去。”
“就说是我赏的，让她好好享受这最后一夜。”
这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赵姨娘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异议。
“是，大人。”
她端着茶壶，一步步走向凤仪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看守的玄铁卫没有阻拦，反而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看着她走进去。
房门被推开，林欣彤正静静地坐在灯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大小姐。”
赵姨娘将茶壶放在桌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翠儿立刻警惕地护在了林欣彤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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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落在赵姨娘身上。
“他让你来的？”
赵姨娘点了点头，她不敢抬头，只是用气音飞快地说道：“黎明，格杀，一个不留。”
说完这六个字，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知道了。”
林欣彤的声音依旧平静。
“辛苦你了，回去吧，注意安全。”
赵姨娘不敢多留，匆匆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当房门再次关上，翠儿的脸色己经惨白如纸。
“大小姐，沈影他……他要下死手了！”
“我听到了。”
林欣彤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动了她的发丝。
她望着远处天边那抹深不见底的黑暗，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这说明我们的计策奏效了，他感到了恐惧。”
她转过身，看着翠儿，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翠儿，我们没有时间了。”
“最后的时限己到，我们所有的布局，都必须在黎明前收网。”
翠儿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决绝。
“大小姐，您吩咐吧，就算是死，奴婢也绝不退缩！”
“好。”
林欣彤走到了卧房的床边，伸手在床头一个不起眼的雕花上，按照特定的顺序旋转了三圈。
只听见“嘎啦”一声轻响，床下的一块地砖缓缓地移开了，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这是……”
翠儿瞪大了眼睛。
“这是林家真正的保命底牌，一条可以首通府外安全屋的地道。”
林欣彤低声说道。
“这条地道，连父亲都不知道。”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翠儿。
“你现在立刻去父亲的房间，把这个喂他服下，这是‘睡龙草’的解药。”
“然后，带上他，从这里离开。”
翠儿的心猛地一跳。
“大小姐，那您呢？”
“我？”
林欣彤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的赌性。
“我当然要留在这里，给沈大人准备一份真正的大礼。”
她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份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账册。
“这是我们林家真正的核心账目，上面不仅记录了我们所有的清白生意，还记录了这些年‘锦绣张’通过我们江州分号，输送给北方边军的违禁物资。”
“这才是真正的，通寇谋逆的铁证。”
翠儿的呼吸都停止了。
林欣彤将账册塞到她怀里，又将那枚象征家主权力的印信也一并交给了她。
“翠儿，你听好。”
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你带着父亲、账册和印信，从地道出去，去城南的米铺找一个叫老何的掌柜。”
“他是我的人。”
“把这些东西全部交给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会立刻将父亲和证据送到王太守那里。”
“一个‘死而复生’的林家家主，一份指向京城张家的谋逆铁证。”
“这就是我送给王太守的投名状，也是我们翻盘的全部希望。”
翠儿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东西，只觉得重逾千斤。
这里面装着整个林家的性命和未来。
“大小姐，奴婢明白了！”
“去吧。”
林欣彤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战斗，是活着把东西送到。”
“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翠儿含着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大小姐保重！”
说完，她不再犹豫，转身拿起解药，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欣彤重新关上地道的入口，恢复原状。
她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房间里，整个林府的命运，都系于此刻。
她将决定胜负的赌注，全部押了上去。
是黎明前被烈火吞噬，还是在朝阳中涅槃重生，就看这最后的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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