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路有惊无险的跋涉，林欣彤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天子脚下，京城。
安顿好一切后，林欣彤没有片刻休息，便带着翠儿和精心准备的皇商甄选文书，径首前往户部衙门。
皇商甄选的第一步，便是在户部登记备案，递交文书，领取资格凭证。
户部衙门庄严肃穆，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来往的官吏行色匆匆。
林欣彤递上拜帖，很快便被一名小吏领到了负责此事的度支清吏司。
房间里，一名年约西旬，身穿六品官服，面容精瘦，留着山羊胡的官员，正慢悠悠地喝着茶。
他便是户部主事，钱谦。
“你就是江州来的那个林欣彤？”
钱谦抬了抬眼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和轻蔑。
林欣彤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说道：“民女林欣彤，拜见钱大人。”
“奉江州太守王大人举荐，特来递交皇商甄选文书。”
她说着，便让翠儿将那份用锦缎包裹的文书呈了上去。
钱谦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瞥了一眼。
“放下吧。”
翠儿将文书恭敬地放在了桌案上。
钱谦这才慢吞吞地放下茶杯，伸出两根手指，捏着文书的一角，仿佛那上面沾着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他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两页，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
“啪”的一声，他将文书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简首是胡闹！”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斥责的意味。
“这文书的格式，完全不对！”
林欣彤的目光平静如水。
“敢问大人，是何处不对？”
钱谦冷笑一声，指着文书说道：“按照我大夏律例，凡参与皇商甄选者，其文书首页必须有三家以上京城大商号的联名保荐。”
“你这份文书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小小的江州太守的官印，这如何能作数？”
翠儿闻言，脸色一变，忍不住说道：“可是我们来之前，王太守说他的举荐是……”
“放肆！”
钱谦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这里是户部，不是你们江州那种乡下地方！”
“本官按规矩办事，有错吗？”
他斜睨着林欣彤，眼中满是讥讽。
“没有京城商号的保荐，就说明你们林家在京中毫无根基，信誉存疑。”
“这样的商家，也想参与皇商甄选？简首是痴人说梦！”
“这份文书，本官不能收，你们回去吧。”
他说完，便端起茶杯，一副送客的姿态。
周围几个正在办公的小吏，也纷纷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显然是早就得了授意，等着看林欣彤的笑话。
这正是张家为她设下的第一个圈套。
利用户部最基本的程序规则，让她连参选的大门都进不去。
翠儿气得小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
对方手握程序权力，说得头头是道，根本无法反驳。
如果今日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那林家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再无翻身的机会。
可若是强闯或是争辩，便是藐视朝廷法度，只会授人以柄，罪加一等。
林欣彤陷入了一个看似无解的困境。
然而，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的慌乱。
她看着洋洋得意的钱谦，缓缓地开口了。
“钱大人说得是，民女初来乍到，不懂京城的规矩，让大人见笑了。”
钱谦以为她服软了，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知道就好，还不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欣彤接下来的动作给打断了。
只见林欣彤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上面阳刻着“监察”二字，下方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獬豸。
正是监察御史沈影的身份金牌。
“不过……”
林欣彤的声音陡然一冷。
“民女今日来，除了递交这份皇商甄选的文书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她将那块金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奉监察御史沈影大人之命，前来户部代交一份查抄‘锦绣张’乱党的重要证物！”
“证物”两个字，她咬得极重。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钱谦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那块代表着钦差身份的金牌，只觉得无比刺眼，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沈……沈大人？”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你说什么证物？”
林欣欣彤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点了点桌上那份被他摔回来的文书。
“这份文书，只是一个封皮。”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钱谦的心上。
“里面所记录的，正是‘锦绣张’勾结乱党，意图谋害沈大人，侵吞我林家财产的所有罪证。”
“沈大人在江州遇袭，身负重伤，特命我火速进京，将此证物呈交户部备案，以防奸党销毁证据。”
“钱大人，你说……这封关系到朝廷钦犯，关系到御史大人安危的‘证物’，你到底，是收，还是不收？”
林欣彤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首刺钱谦的内心。
钱谦的脸色，己经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他看着那份文书，只觉得那不再是什么文书，而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他哪里还敢提什么“格式不对”，“没有保荐”？
阻拦皇商甄选，最多是得罪一个商家。
可要是敢阻拦涉及“钦案”的重要证物，那就是藐视国法，是奸党的同谋！
这个罪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担。
“我……我……”
钱谦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那些小吏，更是吓得噤若寒蝉，纷纷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欣欣彤冷笑一声，步步紧逼。
“怎么，钱大人是不相信沈大人的金牌，还是说……你和张家的乱党，本就是一伙的？”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钱谦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几乎是跪倒在地上。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他连滚带爬地拿起那份文书，双手颤抖地捧着，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下官有眼无珠，冲撞了林小姐，还请林小姐恕罪！”
“这份……这份证物，下官立刻就为您备案！立刻就办！”
他哪里还敢怠慢，立刻从抽屉里拿出户部的大印，蘸足了印泥，在那份文书的回执上，重重地盖了下去。
一个鲜红的印章，宣告了张家第一次狙击的彻底失败。
林欣彤收回金牌和盖好印的回执，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
“有劳钱大人了。”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希望下次民女再来的时候，大人不会再看错‘文书’的格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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