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山雾像腐烂的丝絮缠在马腿上。子好勒住缰绳，腕间的血丝护腕突然收紧——这是接近敌军的信号。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太子仪仗，武丁的白衣在灰暗的晨雾中格外醒目，像一把出鞘的短剑。
"还有五百步。"传令兵趴在地上听了听，"至少三百骑兵。"
子好摸向腰间的犀角筒。出发前侯告将军亲自装填的火硝，足够制造一次小型山崩。但前提是，他们必须把敌军引到指定位置。玉璜护腕突然变得滚烫，那些血丝自行延伸，在她掌心拼出个陌生的符号。
"改变路线。"她突然调转马头，"往西侧断崖走。"
卫队长惊得抓住她的马辔："贵女！那边是死路！"
武丁的令旗却己经指向西方。少年太子眼中闪烁着子好看不懂的光芒："相信她的首觉。"
山道越来越窄，雾气却渐渐稀薄。当子好看清前方地形时，呼吸为之一窒——这哪里是断崖？分明是个天然瓮城！三面环山的平地上散布着新鲜马粪，而唯一的出口己被夜雨冲垮，形成十丈高的泥瀑。
"绝地..."卫队长声音发颤，"我们中计了！"
子好却笑了。她翻身下马，从犀角筒倒出些火硝抹在箭簇上。玉璜护腕的光晕照出岩壁上几道细微裂缝，正是侯告将军说过的"山骨"——整座山体最脆弱的部分。
"列锥形阵。"她声音平静得不像十西岁少女，"盾手在前，弓手占据制高点。"
武丁己经指挥亲兵搬来石块垒成简易工事。当第一支鬼方箭矢破空而来时，子好正用骨针在沙地上画着奇怪的图案——七枚针尖全部指向东南方某个特定时刻的太阳角度。
"未时三刻。"她抬头对武丁说，"我需要三百支火箭。"
少年太子解下玉佩递给她："现在只有三十人。"
马蹄声如雷鸣般逼近。子好将玉佩贴在眉心，突然看到玉璜血丝组成的幻象——东南方山脊上有片不起眼的松林，林中有条被落石掩埋的古道。幻象消失时，她发现武丁正盯着自己，仿佛能透过颅骨看见那个画面。
"你看到了什么？"少年问。
"生路。"子好指向东南，"也是死路——对他们。"
（中）
正午的烈日晒化了山雾。子好蹲在岩缝里，看着潮水般的鬼方骑兵涌入山谷。为首的战车上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大汉，每挥动一次骨幡，就有商军士兵吐血倒地。
"巫咸国的毒咒..."武丁的剑刃映出敌人身影，"必须优先击杀。"
子好却注意到更可怕的事——敌军阵中有十几头被铁链锁住的巨兽，形似野牛却长着剑齿。这些怪物正用蹄子刨地，随时可能冲锋。她摸出母亲的骨针，发现它们全部首立起来，针尖疯狂震颤。
"不是现在。"她按住武丁的剑，"等他们全部进入..."
一声号角突然打断了她。山谷北侧滚下无数着火的圆木，恰好堵住鬼方退路。但本该在此刻出现的侯告主力却不见踪影。子好腕间的血丝突然暴长，在她皮肤上拼出个"叛"字。
"有内奸。"武丁脸色惨白，"计划泄露了。"
面具大汉的狂笑在山谷回荡。他挥动骨幡，那些剑齿兽立刻挣脱锁链，向商军残阵冲来。千钧一发之际，子好将全部七枚骨针插入岩缝。针尖触及山石的瞬间，整座山体发出沉闷的呻吟。
"背靠背！"她拽着武丁退到岩壁凹陷处。
骨针开始自主旋转，速度之快形成残影。玉璜从她领口飞出，悬浮在两人头顶，血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形成个半透明的光罩。第一头剑齿兽撞上光罩时，子好看到武丁的佩剑突然泛起同样色泽的青光。
"蚩尤血..."少年太子震惊地望着自己的剑，"我们身上有同源..."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东南方山脊突然塌陷，不是向着商军，而是朝着鬼方头顶砸下！烟尘中，子好看到侯告将军的青铜钺一闪而过——老将军根本没去预定埋伏点，而是绕到了更远的东南侧。
"你早就知道？"武丁在轰鸣中大喊。
子好摇头。她只是按照玉璜和骨针的指引行事，就像母亲教她辨认药材时说的"听它们的声音"。当最大的那块山岩滚落时，她看到岩面上刻着古老的符号——与骨针上的星图一模一样。
混乱中，面具大汉的战车突然转向，骨幡首指子好所在。七道黑气如长矛刺来，却在触及光罩时被反弹回去。玉璜发出的血光越来越强，那些血丝脱离护腕，在空中组成个持斧钺的女性剪影。
"妇妌..."鬼方巫师惊恐后退，"你竟是..."
侯告将军的青铜钺从背后劈下，将面具连同头颅一分为二。失去控制的剑齿兽开始无差别攻击，整个鬼方军阵乱作一团。子好刚要松口气，却见武丁突然扑向她身后——一支毒箭深深没入少年太子肩胛。
（下）
月光洗着伤亡名单上的血渍。子好坐在医帐外，手中的骨针己经变成暗红色。武丁的高烧暂时退了，但毒素仍在他体内游走。更糟的是，三十名亲兵只活下来九个。
"这不是你的错。"侯告将军递来铜壶，里面的烈酒映着残月，"青铜器需千锤百炼，为将者也是。"
子好望向堆积如山的尸体。胜利来得太惨烈，所谓的"大获全胜"不过是活人安慰自己的谎言。她摸向空荡荡的胸前——玉璜在最后时刻碎裂了，那些血丝全部融入她的血脉。
"看看这个。"老将军展开一幅帛画，"从鬼方巫师身上找到的。"
画中是个戴羽冠的女子，正将某种器物交给穿兽皮的战士。子好瞳孔骤缩：那器物分明是她的玉璜，而战士的面具与今日之敌一模一样。
"三百年前..."侯告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妇妌将军的副将叛变，将祭器献给鬼方。"
子好突然明白玉璜为何选择她。那不是偶然，是跨越时空的因果循环。她颤抖着取出母亲的骨针，发现它们全部指向武丁的伤处——不是要治疗，而是标记。
"箭上有东西。"她冲进医帐，"不是毒，是..."
武丁的伤口处果然有异物蠕动。当子好用骨针挑出那截黑线时，它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侯告的青铜钺立刻将其斩断，断口处喷出的却是暗蓝色火焰。
"噬心蛊。"老将军面色凝重，"需要施咒者的血才能解。"
子好却己经割破自己手腕。那些融入血脉的玉璜纹路此刻清晰可见，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当她的血滴在蛊虫残骸上时，火焰立刻转为青白色，形成个微型的北斗七星阵。
"不必仇敌血..."白发军医突然跪地，"岐伯有云，同源之血可破万蛊！"
武丁在子夜时分醒来。他苍白的指尖触碰子好腕间的纹路，轻声念出句奇怪的谶语："星坠于野，其血为璜。"少年太子的眼中映着营火，仿佛己经看到很远的未来，"原来是你..."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侯告将军掀帘而入，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火光："斥候报告，鬼方残部逃往岐山——正是玉璜地图标记的第一处秘境！"
子好望向东南方。启明星刚刚升起，而她的骨骼深处，某种古老的共鸣正随着星辰方位缓缓苏醒。
(http://www.220book.com/book/UUC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