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是落云城南最负盛名的酒楼。
三层高的飞檐斗拱，通体由昂贵的金丝楠木构建而成，即便是白日，楼阁内外也挂满了上百盏精致的琉璃风灯，灯火通明，将整条长街都映照得宛如白昼。楼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混杂着酒酣耳热的喧嚣与妙龄歌姬的婉转吟唱，浓郁的酒香与菜肴的香气更是飘散出半条街，引得无数路人侧目，却又因那高耸的门槛和门口护卫精悍的气息而望而却步。
这里，是富贵者的销金窟，是权力者的交际场。
项启就站在这片繁华光景的阴影里，隔着一条宽阔的街道，静静地注视着那座灯火辉煌的楼阁。他选择的位置是一条窄巷的入口，半边身子隐没在黑暗中，身上那件破烂肮脏的血衣与周围奢靡的氛围格格不入，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块附着在美玉上的污痕。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在这座阶级分明的城市里，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其存在感比地上的尘埃还要稀薄。
这正是项启所需要的。
他没有急于行动，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恨意或杀气。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得宛若古井，只是客观地、冷静地将醉仙楼的一切信息纳入分析。
他看到了门口那两名身穿黑色劲装的护卫，他们站姿沉稳，太阳穴微微鼓起，呼吸绵长，显然是淬炼过筋骨的武者，或许己经触摸到了“启印”的门槛。他听到了三楼雅间里传出的，最为放肆张狂的笑声，那声音他很熟悉，正是属于这具身体的仇人之一，林森。
他甚至能通过空气中弥漫的、混杂的气味，分辨出楼里至少有十七种不同的酒，三十西道热菜，以及不下五种名贵的熏香。这种恐怖的分析能力，源自他曾经身为神皇时，对亿万信息的处理本能。如今虽然虎落平阳，但这份本能依旧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在等待，也在评估。
评估敌人的实力，评估周围的环境，更是在评估自己这具孱弱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体内的【凋零】之印，在他主动的压制下，暂时陷入了沉寂，不再疯狂地吞噬他的生机。但之前强行凝聚印记所造成的亏空，以及连番的伤痛与饥饿，让他此刻的状态依旧非常糟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常人要慢上三分，血液的流动也带着一丝迟滞，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钝痛。
这点微末的力量，只够他发动一次，最多两次，如同对付那把铜锁和那只老鼠一般的，微操级别的法理干涉。
一次失手，便再无机会。
所以，他必须像最高明的猎手那样，在最完美的时机，用最有效的方式，给予猎物最致命的一击。
时间缓缓流逝，巷口的阴影随着天色的彻底暗淡而愈发浓重。项启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与黑暗融为一体，耐心到了极致。
终于，一个机会出现了。
醉仙楼三楼雅间的窗户被人推开，一个穿着华贵丝绸，满面红光，身形微胖的年轻人探出头来，对着楼下大声呼喊道：“小二，再上两坛你们这最好的‘火烧云’！今日我林哥高兴，不醉不归！”
这年轻人项启认得，是张虎，林森的头号跟班，也是昨天殴打“他”时，下手最狠的人之一。
雅间内，林森那嚣张的笑声随之传来：“张虎，你小子嚷嚷什么！让王公子看笑话！区区一个项家余孽，解决了便解决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另一个稍显沉稳，却带着一丝傲慢的声音响起：“林兄此言差矣。那项家的【凋零】残章，虽是禁忌，却也是一份奇物。你能将其夺来献给我，这份心意，我王家记下了。”
“王公子客气了！能为您办事，是我林森的福分！”
窗内的对话清晰地传入项启的耳中，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将那个名为张虎的年轻人，以及他身上那件绣着金色卷云纹的蓝色丝绸外衣，牢牢记在了心里。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那个名叫张虎的年轻人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雅间，似乎是准备去楼下更衣。他满脸醉意，脚步虚浮，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显然己经放松了所有的警惕。
项启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微微收缩。
时机，到了。
他没有立刻从巷子里冲出去，而是转身，更加深入地走进了黑暗之中。这条巷子错综复杂，是落云城下层居民区的一部分，到处都堆放着杂物和垃圾，气味难闻。
项启对此毫不在意，他像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在巷道中穿行，凭借着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以及自己那超凡的方位感，迅速绕到了醉仙楼的后方。
酒楼的后巷，远没有前方那般光鲜亮丽。这里污水横流，泔水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几个伙计正蹲在角落里抽着劣质的旱烟。
项启的目标，是后巷尽头，一处专门供客人倾倒秽物，也供伙计们偷懒小解的茅厕。
根据他的计算，那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张虎，有七成的可能会选择来这个比楼内茅厕更清静的地方。
他寻了一个最黑暗的角落，再次隐匿起身形。这一次，他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的指尖，一缕比发丝还要微弱的灰色气息，悄然凝聚，蓄势待发。
他体内的血液，因为这微弱的力量调动而开始加速。心脏的跳动，也变得沉重而有力。
这不是复仇的激动，而是捕猎前的兴奋。
对于一个曾经俯瞰宇宙生灭的帝王而言，这或许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甚至有些……滑稽的狩猎。
但对于此刻一无所有的项启来说，这是他重归巅峰之路的第一块垫脚石，也是他向这个陌生的世界，宣告自己到来的，第一声，无声的号角。
黑暗中，他的嘴角，无声地，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番石榴l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UUZ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