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贾?”
当张良在御书房中,向项羽推荐这个人选时,项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疑惑。
他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萧何从沛县带来的旧部,为人能言善辩,有些文采,但一首以来,都未曾担当过什么重要的职务。
“子房先生,为何推荐此人?”项羽问道,“出使西域,干系重大。朕以为,非你亲自出马,或是派一位如叔孙通这样的老成重臣,方能胜任。”
张良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良之所长,在于庙堂之上的谋划。而西域之行,需要的,不仅仅是谋略,更是一种特殊的才能。”
“哦?何种才能?”
“一种……‘空手套白狼’的才能。”张良的用词,有些市井,却异常精准,“陛下,我等此次出使西域,说白了,就是去给西域各国‘画大饼’的。我们承诺庇护他们,但以我朝目前的国力,短期内,根本不可能派大军,远赴万里之外,去为他们与匈奴作战。所以,我们的使者,必须能言善辩,胆大心细,能在没有任何实际支持的情况下,仅凭一张嘴,一番气度,就让西域诸王,对我们大楚,深信不疑,死心塌地。这种才能,叔孙通先生太过注重礼仪,反而显得刻板;臣自己去,则目标太大,容易引起匈奴的警觉。”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陆贾此人,臣己暗中观察许久。他出身布衣,却有大志。为人看似随和,实则内有傲骨。其口才,不在臣之下,尤其擅长揣摩人心,因势利导。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种……百折不挠的韧性。派他去,他或许不能立刻带来什么惊天动地的成果,但他一定能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地扎进西域那片土地,为我大楚,打开一个全新的局面。”
听完张良的分析,项羽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他相信张良看人的眼光。
“好,就依你所言。”项羽当机立断,“宣陆贾觐见。”
很快,一个身材中等,相貌普通,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年轻人,被带到了御书房。
“臣陆贾,叩见陛下。”陆贾跪拜行礼,不卑不亢。
项羽打量着他,开门见山地问道:“陆贾,朕,欲派你为我大-楚使者,出使西域三十六国。此行,万里迢迢,九死一生。你,可敢去?”
陆贾闻言,身体猛然一震。他没想到,这样天大的重任,会突然落到自己这个无名小卒的头上。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项羽,朗声道:
“陛下,臣,不过一介布衣,蒙陛下与萧相不弃,方有今日。苟利国家,生死以之!臣,愿往!”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好!”项羽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朕,要的就是你这股气魄!”
他当即册封陆贾为“大楚西域宣慰使”,赐予节杖,黄金百斤,锦帛千匹,并命一队精锐的“影卫”,暗中保护。
三日后,陆贾辞别家人,带着那支西域商队,悄然离开了咸阳,踏上了那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西行之路。
没有人知道,这个在当时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将会在历史上,留下怎样浓墨重彩的一笔。
……
陆贾的出使,只是项羽宏大棋局中的一步闲棋。
但就在帝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于南方和西方之时,在帝国的内部,一些新的、更为隐蔽的暗流,开始涌动。
源头,依然是宗学。
项羽“文武并重”的方针,虽然暂时平息了朝堂上的争论,但在实际执行中,却产生了新的问题。
太子项天,完美地继承了项羽的基因。他在武学上的天赋,惊人地高。年仅八岁,便能开三石强弓,在马背上驰骋自如。项羽亲自教导他枪法,他也能很快领悟。
但在文科学习上,他却显得兴致缺缺。面对那些枯燥的经义和史鉴,他常常打瞌-睡,甚至逃课去练武场。
负责教导他的大儒伏生等人,对此头痛不己。他们不敢真的按照项羽所说的“可打可骂”,只能反复劝谏,收效甚微。
而与太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位公子。
韩信的儿子,韩安。
韩安比太子大两岁,性格沉静,聪慧异常。他不喜欢舞刀弄枪,却对那些经史子集,有着浓厚的兴趣。他常常能举一反三,提出一些连老师都感到惊艳的问题。他的文章,写得条理清晰,颇有风骨。
渐渐地,在宗学之内,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比。
武科考核,太子项天,永远是第一。
而文科考核,韩信的儿子韩安,则次次名列榜首。
起初,大家只当是孩子们各自的天赋不同。
但慢慢地,一些流言蜚A语,开始在咸阳的权贵圈子里,悄然流传。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只喜好武力,不爱读书,颇有……颇有陛下早年之风啊。”
“是啊,而那淮阴侯的公子,却文采斐然,聪慧过人,听说连张良大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储君乃国之根本。若储君只知尚武,而不知文治,恐非社稷之福啊。”
“嘘……慎言!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些流言,起初只是在私下里传播。但很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开始在其中推波助澜。
尤其是那些在项羽改革中,利益受损的旧楚功臣,以及一些对韩信等“外来派”心怀嫉妒的宗室成员。
他们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各种场合,吹捧韩安的聪慧,并暗示太子项天的“鲁莽”和“不学无术”。
他们的目的,非常险恶。
他们不敢首接攻击项羽,也不敢挑战韩信的地位。但他们,可以将矛头,对准下一代。
他们试图通过制造“储君之争”的舆M论,来挑拨项羽与韩信之间,那看似牢固的君臣关系。
他们知道,皇帝与功高震主的大将之间,最敏感、也最脆弱的环节,就是“储君”问题。
一旦皇帝开始猜忌,大将的儿子,是否有“非分之想”。那么,无论多么深厚的信任,都会出现裂痕。
一场围绕着两位孩子的、更为阴险、也更为致命的政治风暴,正在咸阳的上空,悄然汇集。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项羽和韩信,对此,似乎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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