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数十名大臣，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们低着头，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一动也不敢动。
方才那股同仇敌忾，逼宫问罪的气势，早己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冰冷的汗水。
皇后娘娘那几句轻飘飘的话，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他们的心头。
彻查裕王府账目。
还诸位大人一个清白。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们最脆弱的神经上。
谁的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谁敢保证自己和裕王府没有一丝一毫的牵连？
没人敢。
所以，也没人再敢开口，说那句“请皇后娘娘饮下此酒”。
场面，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僵持。
宗室的牌，废了。
百官的牌，也废了。
蒋太后看着眼前这荒诞而可悲的一幕，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她精心布置的两个杀局，两张自以为必胜的王牌，就这样被苏倾鸾轻描淡写地，甚至可以说是谈笑风生地化解了。
她终于意识到。
所有常规的政治手段，所有的阴谋诡计，对眼前这个女人，己经完全无效。
她仿佛是一个来自异界的怪物，根本不按这个世界的规则出牌。
蒋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但那绝望，很快就被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疯狂的情绪所取代。
她还有最后一招。
那是她身为一个母亲，身为先皇遗孀，最根本，也是最无法被驳斥的一招。
她不再去看那些跪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的朝臣。
她也不再去看祭坛上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苏倾鸾。
她缓缓地，转过身。
将自己全部的，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祭坛之巅，那个身穿龙纹祭服的男人。
她的儿子。
当今的天子。
皇帝，萧玦。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才的阴狠，算计，威严，统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悲哀与伤痛。
两行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她那布满皱纹的眼角，滚落下来。
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指向了萧玦。
不，更准确地说，是指向了萧玦身后的那片虚空，仿佛那里站着一个看不见的亡魂。
“皇帝！”
她的声音，不再尖利，不再威严。
而是充满了哽咽和哭腔，像是一个被伤透了心的母亲，在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做着最后的哭诉。
“我的儿啊！”
这一声称呼，让萧玦那张冰冷如铁的面孔，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你看看哀家手中的东西！”
蒋太后举起那只九龙纹白玉瓶，泪眼婆娑地看着萧玦。
“你闻闻上面，是不是还残留着你父皇的气息！”
她的声音，嘶哑而凄厉，充满了巨大的感染力。
“那是你父皇的遗命啊！”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父皇临终前，将此物交到哀家的手中，他说，国事，他交给你，但这后宫，这萧家的门楣，他交给了我！”
“他说，若有妖邪乱宫，便以此物，清君侧，正乾坤！”
她的话，半真半假，却在这种场合，这种气氛下，显得无比真实。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萧玦，充满了血泪的控诉。
“难道！”
“你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一个只会用妖术蛊惑人心的女人！”
“公然违逆你父皇的遗命吗！”
她的质问，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孝道”这块神圣不可侵犯的基石上。
“难道！”
“你要为了她！”
“背上不孝的千古骂名！”
“让你父皇，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吗！”
这最后一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地刺进了萧玦的心脏。
在天下人面前，指责皇帝不孝。
用先皇的亡魂，来绑架当今天子的意志。
这是最极致，也是最无耻的一招。
因为“孝”，是这个时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最高道德准则。
哪怕是皇帝，也无法公然违背。
蒋太后这是在逼他。
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神医毒妃：开局嫁给废柴王爷！》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逼他亲手，将那杯毒酒，递到他最心爱的女人面前。
逼他亲自下令，让苏倾鸾喝下去。
她要用这种方式，在皇帝和皇后之间，制造出一道最深刻，最无法弥补的裂痕。
她要让萧玦，亲手杀死自己的爱情。
大殿之前，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蒋太后这番撕心裂肺的哭诉，给震慑住了。
他们看着泪流满面的太后，又看看祭坛上脸色铁青的皇帝。
所有人都知道，这己经不是臣子与皇后的争斗了。
这是母与子，孝与爱，先皇遗命与当朝皇权的终极对决。
萧玦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的脸色，己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那是一种风暴欲来的铁青。
他的双拳，在宽大的袖袍之下，死死地攥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一股磅礴的，属于帝王的怒火，正在他的胸中疯狂地燃烧，酝酿。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她那张布满泪痕，充满了控诉和逼迫的脸。
他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知道，母亲己经疯了。
为了扳倒苏倾鸾，为了蒋家的权势，她己经不惜动用这种最极端，最伤人的方式。
她不惜将他们母子之间最后一点情分，都彻底撕碎，摆在天下人面前。
他想开口。
他想怒斥。
他想告诉所有人，那所谓的先皇遗命，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他想拔出腰间的天子剑，将那些跪在地上的，心怀叵测的臣子，统统就地正法。
但是，他不能。
因为对方是他的母亲。
因为对方，用的是“孝道”这把无形的枷锁。
他一旦开口驳斥，一旦动怒，就坐实了“为了皇后，忤逆太后，不敬先皇”的罪名。
他陷入了一个两难的绝境。
就在萧玦胸中的怒火即将压抑不住，彻底爆发的前一刻。
一只柔软而温暖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了他那紧握成拳的手背上。
那只手的主人，自然是苏倾鸾。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在萧玦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时候，苏倾鸾的眼底，那抹无人能察觉的蓝色数据流，正以极高的频率闪动着。
神级医疗空间的脑电波扫描功能，己经精准地锁定了萧玦的大脑皮层活动。
一幅实时更新的情绪波动图，呈现在她的意识之中。
代表愤怒的红色区域，数值极高，处于爆发的临界点。
但是，代表理智的蓝色区域，和代表信任的绿色区域，虽然数值略低，却始终稳定地占据着主导地位。
结论瞬间生成。
【目标情绪分析：极度愤怒，但核心理智与信任未曾动摇。】
【行为预测：即将采取过激行动，维护伴侣，但会陷入“不孝”的舆论困境。】
苏倾鸾知道了。
她知道了他的选择。
这就够了。
她不能让他为了自己，陷入那种千夫所指的境地。
于是，她抢在了萧玦发作的前一秒。
她主动上前一步，挡在了萧玦和蒋太后之间。
她将萧玦那滔天的怒火，和蒋太后那恶毒的逼迫，都隔绝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蒋太后的哭诉。
然后，她转过身，仰起脸，柔声对身旁那个即将爆发的男人说道。
“陛下。”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春风，瞬间抚平了他心中即将喷涌的火山。
萧玦低下头，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面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全然的信任和安抚。
“母后，也是为了皇家的声誉着想，才会如此心焦。”
苏倾鸾的话，先是为蒋太后的行为，找了一个台阶下。
她没有指责，没有辩解。
她只是平静地，将所有的矛盾，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儿臣相信，父皇在天有灵，洞察万物。”
“他定会庇佑我大夏，庇佑陛下。”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她主动将萧玦，从那个“孝与爱”的两难困境中，解脱了出来。
她将所有的焦点，都重新引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最后，她看着萧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这杯酒，”
她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动摇。
“儿臣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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