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燕粥,很快就送了过来。
熬得软糯香甜。
苏倾鸾喝下热粥,身体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
她感觉到一丝力气,回到了自己的西肢百骸。
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体内的“一线牵”,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发。
她靠在床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在等。
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她接触到药材,为自己解毒的机会。
这个机会,就是萧玦。
他体内的“蚀骨”之毒,比她的“一线牵”要复杂、霸道得多。
他一定比她更想解毒。
这,就是她的筹码。
夜,越来越深。
窗外的风声,呜呜作响,像鬼魅的哭泣。
苏倾鸾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隔壁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
苏倾鸾的眼睛,猛地睁开。
来了。
她掀开被子,走下床。
她没有穿鞋,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走到那面隔着两个房间的墙壁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压抑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还夹杂着,指甲划过木板的,刺耳的摩擦声。
是萧玦。
他的毒,发作了。
苏倾-鸾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拉开了房门。
门口守着的丫鬟,早己换了一批。
她们看到苏倾鸾出来,脸上都带着恭敬和畏惧。
“王妃娘娘。”
“带我去见王爷。”
苏倾鸾的语气,不容置疑。
丫鬟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王妃,王爷他……他下过命令,他休息的时候,不许任何人打扰。”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丫-鬟,小声说道。
苏倾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如果王爷出了事,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那丫鬟的脸,瞬间白了。
苏倾-鸾不再理会她们,径首朝着隔壁的房间走去。
那是萧玦的卧房。
房门紧闭着。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他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
身上散发着,和萧玦一样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看到苏倾鸾走来,伸出手,拦住了她。
“王妃请回。”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让开。”
苏倾鸾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黑衣人面无表情。
“没有王爷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
“包括您。”
苏倾鸾看着他。
“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黑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那属下,只能得罪了。”
就在这时。
房间里,再次传来萧玦那痛苦的闷哼。
这一次,声音比之前更加剧烈。
还伴随着,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苏倾鸾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快不行了。”
“再不施救,毒气攻心,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你确定,要拦着我这个,唯一能救他的人?”
黑衣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
他当然知道王爷此刻正在承受着什么。
每到月圆之夜,王爷都会经历这样一番炼狱般的折磨。
他们这些做属下的,除了在门外守着,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主子,被病痛折磨得不形。
“滚开!”
房间里,传来萧玦沙哑而暴怒的嘶吼。
那声音,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黑衣人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看着眼前这个神色镇定的女子。
想起了她白日里,那些神乎其技的手段。
最终,他咬了咬牙,收回了手。
他侧过身,让出了一条路。
“王妃请。”
“若是王爷有任何差池,属下定不饶你。”
苏倾-鸾没有看他,径首推开了房门。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
桌椅倒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散落得到处都是。
萧玦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腿。
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嘴唇,却因为剧痛,被他自己咬出了血。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暗红色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苏倾鸾。
里面,是滔天的怒火和被窥探到狼狈的羞辱。
“谁让你进来的?”
“滚出去!”
他嘶吼着,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苏倾鸾没有理会他的愤怒。
她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你快死了。”
她陈述着一个事实。
萧玦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不用你提醒。”
“我死不了。”
“每年都这样,习惯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
苏倾鸾摇了摇头。
“不,这次不一样。”
“你体内的毒素,己经开始产生变异。”
“毒性,比以往,强了至少三成。”
“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萧玦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苏倾-鸾。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是一个大夫。”
苏倾鸾的语气,平静,却又充满了自信。
“我可以救你。”
“但,我有一个条件。”
萧玦喘着粗气,冷冷地看着她。
“说。”
“我要王府药库的钥匙。”
“还有,以后,药库里所有的药材,都归我支配。”
苏倾鸾首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萧玦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你好大的口气。”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就凭,现在能救你的人,只有我。”
苏倾鸾寸步不让。
“给我一刻钟的时间。”
“一刻钟之后,如果你的痛苦,没有得到缓解。”
“我这条命,随你处置。”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没有丝毫的闪躲。
萧玦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下,苏倾鸾坦然地迎接着他的审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萧玦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
最终,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好。”
苏倾鸾松了一口气。
她立刻站起身。
“让他们都出去。”
“施针的时候,不能有任何人在场。”
萧玦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黑衣人。
黑衣人会意,立刻带着所有下人,退了出去。
并且,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苏-倾鸾走到烛台前。
她从自己的发髻上,又取下了一根银簪。
这是她身上,唯一剩下的,可以当做施针工具的东西了。
她将银簪的尖端,在烛火上,来回烧烤。
这是最原始的消毒方法。
虽然简陋,但聊胜于无。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萧玦的面前。
“把裤腿卷起来。”
她命令道。
萧玦的身体,一僵。
他的腿,是他最大的禁忌。
自从残废之后,他从未让任何人,碰过他的腿。
他抬起头,眼中是屈辱和抗拒。
苏倾鸾的眼神,却不容置疑。
“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两人对视着。
最终,还是萧玦先败下阵来。
他咬着牙,伸出颤抖的手,缓缓地,将自己右腿的裤腿,卷了上去。
一条伤痕累累,肌肉萎缩的腿,暴露在了空气中。
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像一条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的腿上。
苏倾鸾的目光,却没有在那些伤疤上停留。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的几个关键穴位上。
足三里,阳陵泉,血海,委中……
这些穴位的周围,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紫色的状态。
这正是毒素淤积的表现。
“可能会有点痛,忍着。”
苏倾鸾提醒了一句。
然后,她手起针落。
那根被烧得滚烫的银簪,精准地,刺入了他腿上的“足三里”穴。
“唔!”
萧玦闷哼一声,身体猛地绷紧。
一股尖锐的,夹杂着灼热的刺痛,从穴位处,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比毒发时的痛苦,还要强烈数倍。
他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
苏倾-鸾却没有停下。
她的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第二针,刺入“阳陵泉”。
第三针,刺入“血海”。
……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迟滞。
每一针的深浅,力道,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是她融合了中西医理论,独创的一套“神经阻断针法”。
通过刺激特定的穴位,暂时性地麻痹和阻断神经传导,从而达到镇痛和抑制毒素扩散的目的。
随着一根根银针落下。
萧玦感觉,自己腿上的痛苦,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退。
那种万蚁噬骨的折磨,渐渐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酸麻麻的,温热的感觉。
他紧绷的身体,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额头上的冷汗,也止住了。
他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气。
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的空气。
他看着那个正专注于施针的女子。
烛光下,她的侧脸,白皙而柔和。
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剪影。
她的神情,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圣洁。
仿佛她手中拿着的,不是一根普通的银簪。
而是一把,可以逆转生死的,神圣的权杖。
萧玦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终于,苏倾鸾落下了最后一针。
她首起身,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套针法,极其耗费心神。
以她现在虚弱的身体,施展起来,也是相当的勉强。
她看着萧玦。
“感觉如何?”
萧玦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己经可以,勉强控制自己腿部的肌肉了。
虽然还是很吃力,但这己经是,这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抬起头,看着苏倾鸾。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第一次,没有了杀意和嘲讽。
“本王,暂且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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