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恢复了寂静。
苏柔儿带来的那股甜腻熏香,也渐渐散去。
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茶的清香。
苏倾鸾走到萧玦的面前。
“王爷,我的条件,还作数吗?”
她问道。
萧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的目光,从苏倾鸾的脸上,缓缓移开。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串钥匙。
那是一串黄铜钥匙,上面带着古朴的纹路。
他没有首接递给苏倾鸾。
而是将它,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药库,归你了。”
他淡淡地说道。
“但是,账本要一式两份。”
“每日的用度,都要有明确的记录。”
“本王会派人,随时查验。”
苏倾鸾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知道,这个男人,依旧没有完全相信她。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拿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可以。”
她点了点头,伸手去拿那串钥匙。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钥匙的时候。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爷,万万不可!”
张嬷嬷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带着焦急和不赞同。
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王府的老人。
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张嬷嬷走到厅中,对着萧玦,重重地跪了下去。
“王爷,您三思啊!”
“这药库,乃是王府的重地!”
“里面存放的,都是名贵的药材,还有……还有历代王妃的嫁妆和珍藏。”
“怎能……怎能轻易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她的话,说得声泪俱下。
仿佛苏倾鸾是什么洪水猛兽,会把整个王府都给吞了。
苏倾鸾冷眼看着她。
这个老刁奴,昨晚的教训,看来是还不够。
萧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嬷嬷。
“你的意思是,本王的决定,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他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扎在了张嬷-嬷的心上。
张嬷嬷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立刻磕头。
“老奴不敢!”
“老奴只是……只是为了王府着想!”
“王妃娘娘毕竟是新妇,对府中的事务,还不熟悉。”
“若是让她掌管库房,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损失的,可是王爷您啊!”
她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忠心耿耿,为主人着想的位置上。
企图用这种方式,来让萧玦改变主意。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萧玦问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张嬷嬷心中一喜。
她以为王爷是听进去了她的话。
“依老奴看,不如还是由老奴,暂为保管这库房钥匙。”
“王妃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列出单子。”
“老奴一定,第一时间,为王妃娘娘取来。”
“这样,既不乱了规矩,也方便王妃娘娘。”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保住了自己的权力,又给了王妃面子。
苏倾鸾在心中冷笑。
让她列单子?
只怕她列出去的单子,送到张嬷嬷手上,十样能拿到一样,就不错了。
而且,她需要的那些,用来解毒的罕见药材。
这个老刁奴,是绝不可能给她的。
苏倾鸾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萧玦。
她想看看,这个男人,会如何选择。
是相信她这个,刚刚展露了价值的“盟友”。
还是相信这个,在王府里根深蒂固的管家。
萧玦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轮椅的扶手。
一下,一下。
很有节奏。
整个前厅,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良久。
他缓缓地开口。
“张嬷嬷,你说得,有道理。”
张嬷嬷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苏倾鸾的眼神,微微一沉。
然而,萧玦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是,本王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了?”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一股强大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前厅。
张嬷嬷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王爷……老奴……”
“本王说,药库归王妃管。”
萧玦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
“这就是规矩。”
“谁再有异议……”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就自己去刑房,领三十大板。”
前厅里,鸦雀无声。
那些跟着张嬷嬷一起来的老人,全都吓得跪了下去,身体瑟瑟发抖。
张嬷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难看到了极点。
她没想到,王爷竟然会如此不给她面子。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她不甘心。
她掌管王府库房这么多年,早就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私产。
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交给一个外人?
她咬了咬牙,决定做最后一搏。
“王爷!您不能这样!”
“老奴的儿子,还在军中,为王爷您效力啊!”
“他可是您的亲兵!”
“您看在,看在……”
她企图用自己的儿子,来打动萧玦。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
苏倾鸾清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嬷嬷的儿子,今年应该有二十了吧?”
张嬷嬷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是……是又如何?”
“他是不是,自幼便患有咳疾?”
“每到春秋换季,便会咳嗽不止,夜不能寐?”
苏倾鸾继续问道。
张嬷嬷的脸色,变了。
“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除了她最亲近的人,根本没人知道。
为了不影响儿子的前程,她一首都瞒得死死的。
苏倾鸾没有回答她。
她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你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咳疾?”
“你错了。”
“你儿子得的,是‘悬饮’之症。”
“也就是,现代医学上所说的,过敏性哮喘。”
张嬷嬷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现代医学?什么哮喘?
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你别在这儿妖言惑众!”
“我儿子的病,早就请了京城里最好的大夫看过!”
“大夫说了,只是普通的风寒入体,调养几年,就好了!”
“是吗?”
苏倾鸾摇了摇头。
“那个大夫,是个庸医。”
“你儿子这个病,根源在于,他对空气中的花粉和尘螨,有特殊的反应。”
“这种病,若是不尽早根治,拖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
“轻则,终身无法痊癒。”
“重则……”
苏倾鸾顿了顿,看着张嬷嬷那张紧张的脸。
“会因为一次剧烈的发作,窒息而死。”
轰!
苏倾鸾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在了张嬷嬷的心上。
她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瘫倒在地。
窒息而死……
她的儿子……会死?
不!
不可能!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她指着苏倾鸾,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你这个妖女!你是在诅咒我的儿子!”
“来人啊!把这个妖女给我抓起来!”
她疯了一样,想要冲上去撕打苏倾鸾。
却被身边的丫鬟,死死地拉住了。
苏倾鸾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有没有骗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儿子的病情,是不是一年比一年重?”
“以前,只是咳嗽。”
“现在,是不是己经开始,呼吸困难,胸闷气短了?”
苏倾-鸾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张嬷-嬷的心上。
让她无力反驳。
因为,苏倾鸾说的,全都是事实。
她的儿子,确实是越来越严重了。
她这次之所以敢和王妃叫板,也是因为,她想从库房里,偷偷拿一些名贵的药材,去给儿子补身体。
张嬷嬷的身体,软了下去。
她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充满了绝望。
“难道……难道我儿子,真的没救了吗?”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悲怆。
“救,自然是能救的。”
苏倾-鸾淡淡地开口。
张嬷嬷的眼中,瞬间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抬起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看着苏倾鸾。
“王妃娘娘……您……您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
苏倾鸾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
“而且,很简单。”
“甚至,花不了几个钱。”
她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炭笔。
这是她昨晚,特意向丫鬟要来的。
她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串药名。
麻黄,杏仁,石膏,甘草……
都是一些,最普通,最廉价的草药。
在任何一家药铺,都能买到。
她将药方,递到张嬷嬷的面前。
“按这个方子抓药。”
“三碗水,煎成一碗。”
“每日三次,让你儿子,连服七日。”
“七日之后,他的咳疾,便可痊愈。”
张嬷嬷呆呆地看着那张药方。
就这么几味普通的草药,就能治好,连京城名医都束手无策的顽疾?
她不敢相信。
苏倾鸾看出了她的疑虑。
“信与不信,在于你。”
“你儿子的命,也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你是想继续抱着库房的钥匙,眼睁睁地看着他病情加重。”
“还是,用这串钥匙,来换他一条命。”
“你自己,选吧。”
苏倾-鸾说完,便站起身,不再看她。
张嬷嬷看着手中的药方,又看了看桌上那串,散发着光泽的铜钥匙。
她的脸上,阴晴不定。
内心,在经历着天人交战。
一边,是她贪恋了半辈子的权力和财富。
另一边,是她唯一的,亲生儿子的性命。
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
终于。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没有去拿桌上的钥匙。
而是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一串,一模一样的铜钥匙。
还有一本,厚厚的,封皮己经泛黄的账本。
她双手捧着这两样东西,走到了苏倾-鸾的面前。
然后,她再一次,重重地跪了下去。
这一次,她的姿态,比任何时候,都要虔诚,都要卑微。
“王妃娘娘!”
“老奴,错了!”
“老奴有眼无珠,猪油蒙了心!”
“求王妃娘娘大人有大量,饶了老奴这一回!”
“这库房的钥匙,和账本,老奴现在,就全都交给您!”
“只求您,能发发慈悲,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儿!”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着头。
这一次,苏倾鸾没有阻止她。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老刁奴,在自己的面前,彻底放下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
这座王府的后院,才算是,真正地,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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