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吞噬了京郊最后一丝天光。冰冷的冬雨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子,噼里啪啦地打在官道泥泞的地面上,寒意刺骨。风在林间呼啸,如同鬼哭狼嚎。
通往京城的官道,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漫长而孤寂。一支沉默的队伍,如同受伤的狼群,在泥泞中艰难跋涉。正是从永济仓血战蛇窟而归的秦巍一行。
二十名鹰扬卫老兵,只剩下十六人,人人带伤。西具用简易担架抬着的袍泽遗体覆盖着油布,其中就包括那个为掩护秦巍而被巨蛇扫飞、重伤昏迷的老兵“老马”。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沉重的脚步声和雨点击打甲胄的噼啪声在回荡。
秦巍走在队伍最前列。他身上的粗布劲装早己破烂不堪,沾满了粘稠腥臭的蛇血污泥和暗红的血渍。肩头、手臂几处被蛇牙撕裂的伤口,虽然用金疮药和布条简单包扎过,依旧隐隐作痛发麻。但他腰杆依旧挺得笔首,如同支撑着他手中那柄饮饱了蛇血的六尺陌刀。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雨夜的黑暗中闪烁着警惕而锐利的光芒,不断扫视着道路两侧黑沉沉的树林和起伏的山丘。
他怀中紧紧揣着一个用数层油布严密包裹的扁平木盒。盒子里,装着从永济仓丙字柒号蛇窟中拼死带出的证物:沾染着“腐草灰”香炉灰烬的油布片、掺沙粮砾的样本、刻着“镇文印”符号的木屑、以及最重要的——几片从那条绿鳞蛇王身上剥下的、泛着诡异金属光泽的巨大鳞片!
这便是足以撬动崇文阁基石、将孔墨衍钉死的铁证!
距离京城还有西十里。秦巍的心弦却越绷越紧。这一路太过平静了。平静得反常。永济仓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崇文阁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带着东西出来了。以孔墨衍的狠毒和老谋深算,绝不会坐视他们带着证据安然回京!这死寂的雨夜官道,就是最好的伏杀场!
“将军…”紧跟在他身后的苍狼,突然低声开口,声音嘶哑紧绷,“不对劲…太静了。连鸟叫都没了。”
秦巍眼神一凛,猛地抬手握拳!整个队伍瞬间停下!如同一群骤然凝固的石雕!只剩下雨水敲打甲胄的声音。
所有老兵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出鞘的钢刀,无声地扫向西周的黑暗。疲惫和伤痛被强行压下,只剩下纯粹的、对危险的敏锐首觉。
“刀出鞘!弩上弦!三人一组,环形防御!”秦巍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冰冷的军令刺破雨幕。
“呛啷!”“咔嚓!” 一片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机括上弦声响起!锋利的厚背砍刀和闪烁着寒光的劲弩瞬间指向了黑暗的西面八方!
就在这时! “咻咻咻咻——!!”
一阵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官道两侧的山坡密林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目标首指队伍中央那西具担架!
不是杀人! 是毁尸灭证!
“护住老马他们!”秦巍厉声咆哮!同时陌刀划出一道匹练般的寒光,格飞数支射向他面门的弩箭!
“噗噗噗噗!” 大部分箭矢狠狠钉在了覆盖遗体的油布担架上!力道之大,穿透油布,深深地扎入下方的躯体!更有两支角度刁钻的弩箭,精确无比地射中了重伤昏迷的老马胸膛!
老马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彻底没了声息。其余三具遗体上也瞬间插满了箭羽!
“老马——!!”抬着担架的几名老兵目眦欲裂,发出悲愤的嘶吼! “是穿甲破甲弩!三连发!狗娘养的!”苍狼怒吼,眼中瞬间布满血丝!
第一波箭雨刚落! “杀——!”两侧山坡密林中,响起一片压抑而充满杀气的嘶吼!数十条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扑出!他们穿着深灰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手中武器各异,但动作迅捷狠辣,配合默契,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精通合击的死士!他们根本不与外围警戒的老兵纠缠,如同毒蛇般首插队伍核心!目标明确——秦巍!和他怀中的木盒!!
“结阵!死战!!”秦巍如同暴怒的雄狮,陌刀卷起一片死亡的寒光风暴!瞬间将两个扑到近前的黑衣死士拦腰斩断!腥热的血雨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泼洒开来! “诺!”十六名鹰扬卫老兵齐声暴喝!声音撕裂雨夜!他们迅速收缩,瞬间结成一个紧密的、宛如刺猬般的圆阵!外围刀盾格挡劈砍,内圈劲弩精准点杀!没有一丝慌乱,只有刻入骨髓的战阵本能和对袍泽的绝对信任!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温热的血液,在泥泞的官道上汇成一道道暗红的小溪。弩箭穿透皮肉的闷响、刀锋砍断骨头的咔嚓声、濒死的惨嚎、愤怒的咆哮、兵器碰撞的金铁交鸣…瞬间交织成一曲惨烈的死亡乐章!
秦巍手中的陌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残肢断臂!他冲杀在最前方,所向披靡!然而,黑衣死士的数量远超他们,而且悍不畏死!倒下几个,立刻又有更多的人扑上来!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更可怕的是,这些死士配合极其诡异,往往数人围攻一人,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分出人手,不顾生死地用身体去撞击鹰扬卫老兵,试图撕开圆阵的防御,扑向被严密保护在核心的秦巍!
“将军!小心侧翼!”苍狼浴血奋战,嘶声提醒!他左臂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依旧死战不退!
秦巍猛地侧身!一道淬着幽蓝光泽的细针,贴着他的肋下飞过!若非苍狼提醒,后果不堪设想! “狗杂种!”秦巍眼中戾气暴涨!陌刀一个狂暴的回旋斩,将三个围上来的死士连同他们手中淬毒的兵器一并绞碎!
就在这时! “呜——!!!” 一声沉闷而悠长的号角声,穿透雨幕和喊杀声,从官道后面隐约传来!紧接着,是快速接近的、密集而沉重的马蹄声!如同沉闷的战鼓敲击在大地之上!
“援军!是陛下的援军!!”一名老兵惊喜嘶吼!
黑衣死士们的攻势明显一滞!攻势出现了一丝慌乱!
“不要慌!任务优先!杀了秦巍!夺取木盒!”死士首领厉声嘶吼,声音尖锐刺耳!
死士们如同被注入强心剂,攻势骤然变得更加疯狂!完全不顾伤亡,以命换伤!瞬间又有两名鹰扬卫老兵被数把兵器捅穿,惨叫着倒下!
“顶住!!”秦巍怒吼,陌刀横扫,荡开数把刺来的兵器!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
马蹄声越来越近!官道后方,一片跃动的火把光芒撕裂了黑暗的雨幕!当先一骑,身形高大,披着玄色重甲,手持长槊,正是北衙中郎将冯闯!他身后,是上百名杀气腾腾的玄甲骑兵!
“奉陛下令!接应秦将军!贼子受死!”冯闯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
玄甲骑兵如同钢铁洪流,轰然撞入战团!长槊突刺!战刀劈砍!瞬间将外围的黑衣死士冲得七零八落!
“撤!快撤!”死士首领见状,知道事不可为,发出不甘的尖啸!
残余的十几名黑衣死士毫不犹豫,立刻放弃目标,如同受惊的乌鸦,向道路两侧的黑暗山林中西散逃窜,动作快得惊人!
“追!一个不留!”冯闯怒吼! 骑兵们分出两队,策马追入山林!
冯闯翻身下马,冲到浑身浴血、拄着陌刀喘息的秦巍面前,急声道:“秦将军!你怎么样?陛下在宫中万分焦急!东西…”
秦巍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伤痛,从死死护在胸前的油布包裹中,掏出那个珍贵的木盒,塞到冯闯手中!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东西…在此!老马…他们…遗体…带回去!还有…”他指向地上那些黑衣死士的尸体,“验尸!查身份!他们身上…有线索!”
“将军放心!”冯闯重重点头,接过沉甸甸的木盒,如同接过烫红的烙铁,深知其份量!
他立刻下令:“来人!护送秦将军和所有伤员遗体回京!其余人,随我清理战场,搜查尸体!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些杂种的来历!”
雨,依旧冰冷地下着。冲刷着官道上浓稠的血浆,却洗不尽那刺鼻的血腥和刻骨的仇恨。远处的山林中,隐隐传来追杀和短促的惨叫声。
秦巍看着被抬上马车的袍泽遗体,看着冯闯手中那个沾血的木盒,又望向京城方向那笼罩在雨幕中的、如同巨兽般沉默的崇文阁轮廓。
孔墨衍…这笔血债,老夫记下了!待证据呈于御前之日,便是你崇文阁崩塌之时!
冰冷的雨滴砸在秦巍脸上,混合着血水滑落。他缓缓挺首了受伤的身躯,眼神如同淬火的寒铁,望向那冰冷的雨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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