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暴雨如同天河倒悬,狂暴地冲刷着皇宫的每一寸砖石琉璃,试图洗刷这深宫中的阴谋与血腥。
静思宫狭小的偏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与刺骨的寒意。谢明璃的身体蜷缩在硬板床上,如同被冰封的蝶。原本苍白的面容此刻笼罩着一层骇人的青灰色,嘴唇是深紫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颤抖和冰渣摩擦般的细微声响。她体内的“霜吻”剧毒被“净瓶引”彻底引爆,如同无数条冻裂经脉的毒蛇,疯狂噬咬着她的生机。身下的被褥上,那摊暗紫色、带着细小冰晶的毒血,如同死亡绽放的妖异之花。
哑仆嬷嬷跪在床边,浑浊的老泪混着冰冷的雨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她粗糙的手指颤抖着,一遍遍地用沾湿的毛巾擦拭谢明璃冰冷汗湿的额头和嘴角溢出的毒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嗬嗬呜咽。她恨!恨自己无能!恨那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更恨这吃人的皇宫!
“姑娘…撑住…葛太医…陛下…陛下一定…”嬷嬷的内心无声地嘶喊着,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破旧殿门,渴望着救赎的降临。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墨染的天幕,瞬间将昏暗的偏殿照得亮如白昼!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开,震得整个冷宫都在簌簌发抖!殿门在这雷霆之威下猛地一震!
砰! 就在这电闪雷鸣的刹那,破旧的殿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狠狠撞开!狂风裹挟着冰冷的暴雨瞬间灌入!
一个高大的、浑身湿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色的衣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雨水顺着他的下颌如溪流般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正是殷玄冥!
他如同刚从地狱血海里跋涉而出的魔神,周身散发着尚未散尽的狂暴戾气和焚心之怒。然而,当他深邃如寒潭的目光落在床上那蜷缩的身影上时,那火焰般燃烧的暴戾瞬间冻结,化为足以冻裂灵魂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明璃——!”
一声沙哑破碎、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的呼唤,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
殷玄冥一步踏进屋内,冰冷的雨水和满地的泥泞被他全然无视。他冲到床边,单膝跪下,甚至不敢去触碰谢明璃那冰凉僵硬如同寒玉的身体。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她青灰的面容和深紫的嘴唇,看着她每一次微弱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拔河!
“陛…陛下!”王德海气喘吁吁地追进来,看到床上的情形,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葛洪呢?!太医呢?!”殷玄冥猛地扭头,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在咆哮,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王德海。那眼神中的疯狂杀意,让王德海浑身冰凉,感觉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撕碎!
“来…来了!葛太医来了!”殿外响起混乱的脚步声和呼喊。
几个穿着太医署官服、提着沉重药箱的人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须发皆白、此刻却面色惨白如纸的太医令葛洪!他们身上也都被雨水浇透,狼狈不堪,显然是被一路催命般赶来。
“快!救她!救不活!朕让你们统统陪葬!”殷玄冥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如同九幽寒风吹过。
葛洪浑身一哆嗦,哪里还敢迟疑,扑到床边。他只看了一眼谢明璃的面色和那摊黑紫色的毒血,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霜吻…引爆…这…这…”
“这什么?!救她!”殷玄冥一把揪住葛洪的衣襟,将他提到眼前,那眼神如同万载玄冰,“朕不管用什么!千年参王!万年雪莲!还是剜心割肉!救活她!!”
“陛…陛下息怒!”葛洪吓得魂飞天外,声音都变了调,“是…是‘霜吻’剧毒被引动!此毒寒邪蚀髓…需…需至刚至阳的纯阳药物中和压制…再辅以金针渡穴逼毒…老臣…老臣拼死一试!快!‘九阳护心丹’!先用参汤吊命!取老夫的‘赤阳金针’!”
太医们在皇帝恐怖的威压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效率。珍贵无比的千年老参被迅速切片熬汤,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九阳护心丹”被撬开谢明璃紧咬的牙关送了下去。葛洪颤抖着双手,取出一个包裹在羊皮里的皮囊,里面是九枚长短不一、闪烁着淡淡赤金色泽的金针。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与绝望,眼神变得专注无比,手稳定下来,飞速地在谢明璃心口、头顶几处要穴落针!
每一针落下,谢明璃冰冷的身体都微微一颤。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灼热气息的药力,在纯阳金针的引导下,艰难地在她被寒毒冻结的经脉中流淌,试图对抗那蚀骨的冰寒!
殷玄冥死死地盯着葛洪的每一个动作,盯着谢明璃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外面狂暴的雨声和金针微微颤动的嗡鸣。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就在这时——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警示意味的灼热感,猛地从谢明璃胸前贴身佩戴的龟甲状护身符传递出来!这股灼热,似乎与葛洪落下的金针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唔…”昏迷中的谢明璃,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
殷玄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护身符!是那枚护身符! 他猛地想起谢明璃曾说过,这枚父亲遗留的遗物,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春秋笔”的力量!
“葛洪!继续!不要停!”殷玄冥低喝一声,目光如电般扫过那枚古朴的龟甲骨片。
崇文阁,藏经天寰密室。
幽蓝的灯火只剩下豆大一点微光,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生命腐朽的衰败气息。
孔墨衍枯槁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被抽干了血肉的骷髅。他身上的深青色儒袍被口中喷出的暗红血块浸透了大半,黏腻地贴在身上。头发如同枯萎的杂草,大把脱落,露出灰败的头皮。脸上沟壑纵横,皮肤松弛地耷拉着,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蜡黄灰败,那双曾经深邃含威的眼眸,此刻浑浊不堪,只剩下对生命流逝的恐惧和对失败的怨毒。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肺叶拉扯风箱般的嘶嘶声,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如同一条濒死的蛆虫,在地上痛苦地蠕动、抽搐着。
“大…大祭酒!”密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左司业孟玄那张同样毫无血色的脸探了进来,看到孔墨衍的惨状,眼中充满了惊骇和绝望。“陛下…陛下的禁军己经包围了崇文阁!刀出鞘,箭上弦!还有西山卫所的兵…正在查抄我们在京郊的所有产业!户部…户部那边放火的人也…也被抓住了几个…”
孔墨衍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死死盯住孟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锣般的声音:“…秦…巍…的…东西…呢…”他只关心这个!那足以致命的证据是否被“隐真”抹掉了?!
孟玄脸上肌肉抽搐,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绝望表情:“‘隐真’…似乎…似乎没能完全成功!北衙禁军统领冯闯…他护送回来的那个木盒…气息…气息虽然虚弱了很多…但…但始终存在!而且…而且我们派去截杀的人…尸体…被…被找到了几具…陛下的人…己经开始验尸了…”
“嗬——”孔墨衍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漏气般的嘶吼,身体猛地向上挺了一下,随即又重重摔回地面,溅起一片血沫!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完了!彻底完了!付出了几乎生命的代价,竟然没能毁掉那该死的证据?!
“大祭酒!现在怎么办?!”孟玄的声音带着哭腔,“陛下雷霆震怒!明日…明日就是祭天大典!届时百官齐聚…若…若陛下当众发难…”
祭天大典! 孔墨衍浑浊的眼珠里,骤然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 “祭…天…”他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两个字,枯爪般的手死死抠住冰冷的地面,指尖崩裂,鲜血染红了砖缝,“…最后的…机会…引动…‘定论’…压垮他…让他…在天下人面前…发疯…暴毙…”
梦幻的虚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要利用祭天仪式!利用汇聚的王朝气运和天子身份的特殊节点!再次启动“春秋笔”最强的“定论”枷锁!在万众瞩目之下,将殷玄冥压垮!让他彻底疯狂,如同史书预言的那样暴戾而亡!这是玉石俱焚的最后赌注!
“去…准备…仪典…让崔琰…郑清…他们…准备好…”孔墨衍的声音微弱却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毒,“…明日…崇文阁…与暴君…同坠…无间…”
暴雨在黎明前终于停歇,留下一个被彻底洗刷过、却依旧被沉重阴霾笼罩的京城。湿漉漉的琉璃瓦在惨白的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空气冰冷刺骨,仿佛沁入了骨髓。
通往南郊天坛的神道两侧,早己被肃杀的北衙禁军和西山卫所的精锐士兵层层戒严。冰冷的刀枪林立,泛着寒光,士兵们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影。昨夜宫禁的余威犹在,肃杀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文武百官,身着繁复的朝服,按照品级序列,神色各异地肃立于神道两侧。无人敢高声喧哗,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崇文阁的史官们,以崔琰、郑清为首的少壮派,依旧穿着他们标志性的素雅儒衫,站在前列。他们脸色苍白,眼神深处藏着无法掩饰的惊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狂热,如同即将殉道的信徒。孔墨衍没有出现,只派了同样形容枯槁、强作镇定的孟玄作为代表。
压抑!死寂! 只有风吹过湿漉漉的旌旗,发出猎猎的声响。
辰时正刻。 沉重肃穆的礼乐声如同低沉的龙吟,缓缓响起,打破了死寂。 “陛下驾临——!”
一声悠长的通传,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沉重的玉辇在八匹纯白骏马的牵引下,沿着湿漉漉的神道缓缓驶来。玉辇之上,殷玄冥身着最为庄重的十二章纹玄黑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珠玉垂旒微微晃动,遮住了他大半面容。他端坐于辇上,身形挺拔如同山岳,散发着一股冰冷而沉重的威压。
昨夜焚天的怒火仿佛被强行压制下去,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沉默。透过摇晃的珠旒缝隙,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紧抿的薄唇。那沉默之下,是酝酿着何等恐怖风暴的死寂!
玉辇在祭天台下停稳。
殷玄冥缓缓起身,步下玉辇。当他踏上通往祭坛的第一级汉白玉台阶时——
嗡——! 一股无形的、比昨夜猛烈十倍不止的精神压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毫无征兆地狠狠刺入他的脑海!来自祭坛最高处!来自那象征着沟通天地的神圣之所!
“定论”枷锁!来了!孔墨衍最后的疯狂!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色! 脚下的汉白玉台阶化为了粘稠蠕动的血池!无数面目模糊、穿着残破盔甲的士兵尸体在血池中沉浮!两侧肃立的文武百官,他们的面孔在殷玄冥眼中骤然扭曲,变成了无数史官鬼影,他们无声地张开嘴,发出亿万重叠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诅咒: “暴君!弑父杀兄!” “残虐无道!天必谴之!” “登基血洗!累累白骨!” “构陷忠良!人神共愤!”
恐怖的幻象与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噬!试图将他拖入史书早己为他写好的、疯狂暴戾而亡的结局深渊!
殷玄冥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若非冕冠珠旒遮挡,他那痛苦狰狞的表情必将暴露在百官眼前!
“陛下!”王德海惊骇欲绝,下意识想上前搀扶。
“退下!”殷玄冥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低哑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猛地挺首了腰背!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对抗着那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和精神污染!一步,一步,沉重无比地向上踏去!每一步落下,脚下仿佛不是石阶,而是刀山火海!鲜血似乎要从他紧咬的牙关迸射出来!
百官们屏息凝神,无数道目光聚焦在皇帝那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耗尽生命的身影上。崔琰等人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期待和狂热,等待着皇帝在下一刻彻底崩溃发疯!
就在这时——
“等等!让我过去!陛下!!” 一个焦急嘶哑的女声,打破了祭坛下死一般的寂静!声音来自外围!
所有人愕然回头望去!
只见风雨长廊的尽头,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冲破几名侍卫的阻拦,不顾一切地向祭坛方向跑来!她穿着宫中最低阶宫女的素色旧衣,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发散乱,嘴角还残留着擦拭过的暗紫色血痕,显然是重伤未愈、强行挣扎而来!正是谢明璃!
在她身后,葛洪太医和哑仆嬷嬷气喘吁吁地追着,嬷嬷脸上满是泪痕和焦急。
“谢明璃?!她不是中毒快死了吗?!” “妖妃!她怎么敢擅闯祭天大典?!” “拦住她!”
惊呼声、斥责声瞬间响起!崔琰更是厉声高呼:“大胆罪女!亵渎祭天大典!罪该万死!来人!拿下她!”
几名崇文阁豢养的护卫立刻凶神恶煞地扑向谢明璃!
谢明璃却仿佛没看到扑来的护卫,她的眼中只有祭坛上那个在恐怖精神风暴中苦苦挣扎的玄色身影!昨夜在鬼门关前,是陛下及时带来了葛洪,是那枚护身符与金针的共鸣,暂时压制住了她体内狂暴的寒毒,给了她一线生机!她必须在孔墨衍彻底压垮陛下之前,将那个关乎一切的秘密告诉他!
就在护卫即将抓住她的刹那——
“滚开!!”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秦巍魁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出现在谢明璃身侧!他左臂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吊在胸前,但仅存的右臂猛地拔出佩刀,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
铛铛铛! 几名扑上来的护卫被震得踉跄后退!
冯闯也带着一队禁军迅速隔开了崇文阁的人,厉声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在祭典期间擅动刀兵!违者格杀!”
趁着这瞬间的混乱,谢明璃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猛地冲向祭坛的石阶!鲜血再次从她的唇角溢出,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她不管不顾,仰起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对着祭坛上那个承受着无尽痛苦的身影,用尽生命嘶喊:
“陛下——!血书!‘镇文印’!那鳞片!它能抵抗‘春秋笔’的篡改!它能证明一切!!!”
这声嘶喊,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祭坛之上!也劈进了殷玄冥被幻象和诅咒淹没的意识深处!
血书!‘镇文印’!鳞片! 抵抗篡改?! 殷玄冥混乱疯狂的精神世界中,如同划过一道无比清晰的闪电!瞬间照亮了真相!
他猛地抬头!透过珠旒的缝隙,他的目光精准无比地、如同淬火的利剑,穿透了层层扭曲的史官幻影和血海尸山的幻象,死死锁定了祭坛最高处——孔墨衍亲传弟子、负责主持仪式的少壮派史官郑清袖中!
那里!一股微弱却异常熟悉、带着金属质感和腥气的波动!正是秦巍带回的蛇王鳞片独有的气息!但它此刻,正被郑清紧紧攥在掌心,试图偷偷嵌入祭坛的某个凹槽!
一股明悟瞬间贯通殷玄冥的脑海! 孔墨衍!他想利用这枚能抵抗“春秋笔”力量的奇异鳞片作为祭品或媒介!在祭天仪式汇聚的磅礴气运下,强行启动“春秋笔”,将自己彻底压垮、钉死在暴君耻辱柱上!
“孔墨衍!!!”一声源自灵魂深处、蕴含了无尽屈辱、愤怒和不屈意志的咆哮,如同龙吟般从殷玄冥口中轰然炸响,响彻整个天地祭坛!这一吼,竟将那汹涌而来的精神枷锁冲击得剧烈震荡!
他顶着滔天的精神压力,顶着眼前依旧不断翻涌的血海尸山幻象,顶着灵魂被撕裂般的恐怖剧痛,猛地踏上了祭坛的最高层!目光穿透珠旒,如同燃烧着地狱烈焰的审判之眼,死死盯住了面色瞬间惨白、眼中只剩下无尽恐惧的郑清!
“把鳞片!还给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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