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的铜铃在午后突然响起，三短两长——是桑吉约定的紧急信号。苏青瓷刚把双鼓图谱锁进保险柜，就看见嘎玛喇嘛站在展厅中央，绛红色袈裟的下摆沾着雪泥，左胸的暗袋鼓鼓囊囊，露出半角明黄色的绸缎。
“苏老师，打扰了。”他的指骨念珠转得飞快，每颗骨头上的“嗡”字咒都泛着油光，“宗教局刚发来许可，说这两面人皮鼓需要...”
“需要移交到哲蚌寺‘妥善保管’？”苏青瓷突然笑了，指尖划过展柜的玻璃，“就像1959年那次‘保管’，最后变成了火堆里的灰烬？”
嘎玛的念珠猛地顿住。他从袈裟里掏出文件，公章的边缘还留着新鲜的油墨印，与林晚伪造的鉴定报告上的痕迹完全吻合。“苏老师说笑了，这次有...”
“有特别处理处的批文？”苏青瓷的解剖刀突然从袖管滑出，抵住文件上的签名栏，“可惜你忘了，上周在地宫，你的指骨念珠勾住桑吉助听器时，掉了这个。”她摊开掌心，颗米粒大小的黑色装置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正是窃听器的同款零件。
嘎玛的脸色瞬间发青。他突然俯身检查展柜里的男性鼓，袈裟的领口滑落，露出后颈块淡红色的烙印——“卍”字的竖划歪了半寸，与桑吉祖父照片里的密宗标记分毫不差。
“制作双鼓的僧侣印记。”苏青瓷的声音冷下来，“你根本不是普通喇嘛，是达瓦后裔培养的...”
“是守誓人里的叛徒。”桑吉的声音从展厅入口传来，骨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映出嘎玛暗袋里的明黄色绸缎——是哲蚌寺护法殿的经幡布料，边缘还沾着点金粉，“你把真正的批文藏在经幡里，想趁机调换双鼓？”
嘎玛突然后退，撞翻了旁边的唐卡展架。《无量寿佛图》散落的瞬间，苏青瓷看见画轴里藏着把金刀，刀柄的编号被血渍盖住，只露出“XZ-”两个字母。
“1959年那把。”她的解剖刀抵住嘎玛的咽喉，“白玛医生就是被这把刀...”
“不是我！”嘎玛的念珠突然炸开，骨片里滚出张卷着的羊皮纸，“是林晚逼我的！她手里有我转世的证据，说如果不...”
“不帮她拿到双鼓，就把你是达瓦孪生兄弟后裔的事公之于众？”桑吉捡起羊皮纸，紫外线灯照出上面的藏文：“血月前，需以守誓人血祭鼓”。落款处的朱砂印，与林晚办公室的印泥成分完全一致。
展厅的玻璃突然传来震动。林晚带着两个“文物局专员”冲进来，白大褂的口袋露出半截电击器，“嘎玛喇嘛，你涉嫌伪造公文，跟我们走一趟。”她的目光扫过桑吉手里的羊皮纸，瞳孔骤缩，“还有那东西，是...”
“是你给的血祭指令？”苏青瓷突然将解剖刀转向林晚，“上周你在电话里说的‘皮肤修补’，就是要用嘎玛的血？”
林晚的电击器“啪”地掉在地上。她身后的专员突然拔枪，枪套上的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根本不是文物局的标志，是周明远笔记里提过的“宗教事务特别处理处”的鹰徽。
“看来你们知道得不少。”林晚突然笑了，从袈裟暗袋里掏出个银盒，打开的瞬间，股腥甜的气息弥漫开来——是用人血混合朱砂调的颜料，“可惜太晚了，嘎玛的血己经...”
“己经被你掺进颜料里，涂在假鼓上了。”桑吉的骨刀挑开展柜，里面的男性鼓突然渗出黑血，鼓皮上的“多杰”名字正在融化，“真正的双鼓，你早就转移到...”
“转移到血莲谷祭坛了。”苏青瓷接过他的话，指尖沾起假鼓上的黑血，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是水银和狗血的混合物，“你故意让嘎玛来调包，就是想让我们...”
“让你们以为双鼓还在博物馆，等反应过来时，血月己经...”林晚的专员突然开枪，子弹擦过苏青瓷的耳际，打在展柜的玻璃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嘎玛突然扑向林晚，念珠勒住她的脖颈。“我受够当棋子了！”他后颈的“卍”字烙印在挣扎中变得鲜红，“达瓦的后裔又怎样？守誓人的使命...”
“就是被剥皮献祭！”林晚的金刀从袖管滑出，刺穿嘎玛的左肩。血珠溅在假鼓上的瞬间，鼓身突然炸开，露出里面的炸药引线——还有三分钟就引爆。
“她想毁了所有证据！”桑吉拽着苏青瓷往消防通道跑，嘎玛的惨叫声在身后响起，夹杂着林晚的嘶吼：“达瓦大人说了，叛徒必须...”
通道的安全出口标识突然闪烁。苏青瓷回头时，看见嘎玛用最后力气将羊皮纸扔过来，纸页上的藏文在血渍中变得清晰：“林晚的绿松石项链，藏着血月仪式的真正步骤”。
跑到博物馆后门时，爆炸的冲击波掀飞了铁门。桑吉用骨刀劈开迎面而来的火舌，苏青瓷摸着口袋里的羊皮纸，突然想起嘎玛后颈的烙印——歪掉的竖划不是瑕疵，是个微型箭头，指向血莲谷的方向。
“他不是叛徒。”她的声音在轰鸣中发颤，“是故意暴露印记，给我们指路。”
桑吉的骨刀在火光中泛着红光。他突然扯开藏袍，左胸的刺青正在渗血，与嘎玛的血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守誓人里，总有不愿被宿命困住的人。就像三百年前，有人...”
“有人偷偷换了达瓦准备的祭品。”苏青瓷接过他的话，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火光中，林晚的身影正消失在巷口，手里紧紧攥着那串绿松石项链。
羊皮纸在掌心发烫，苏青瓷展开它，紫外线灯的光线下，血字浮现出更多细节：“双鼓需以自愿者的血激活，强迫只会唤醒罗刹女”。她突然想起嘎玛扑向林晚时的眼神，不是恐惧，是释然——像终于完成了某个等待三百年的约定。
博物馆的展柜在二次爆炸中坍塌，假鼓的碎片在空中划出弧线，像无数细小的流星。苏青瓷知道，嘎玛用生命换来的不仅是真相，更是打破轮回的可能。而她和桑吉，必须带着这页染血的羊皮纸，在血月升起前，找到真正的双鼓，完成那场迟来的救赎。
消防通道的尽头，晨光正透过烟雾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桑吉的骨刀在光线下闪着冷光，苏青瓷握紧口袋里的解剖刀，两人的影子在火光中重叠，像幅未完成的坛城图——只差最后一笔，就能圆满。
消防车的水龙浇灭最后一缕火星时，苏青瓷正用镊子夹起块烧焦的羊皮纸残片。紫外线灯下，残片上的血字依然清晰：“项链内有达瓦的指骨”。她突然想起林晚攥紧项链的动作，指节泛白的力度，像在守护什么，又像在压制什么。
桑吉的骨刀挑开消防通道的变形铁门，门外的雪地上印着串新鲜的脚印，鞋跟处有块缺损——与林晚马丁靴的磨损痕迹完全吻合。“往血莲谷去了。”他的指尖沾起脚印旁的冰碴，里面裹着点绿色粉末，“是绿松石的碎屑，她在...”
“在按项链里的步骤走。”苏青瓷摸出手机，调出博物馆的监控备份，画面里林晚炸毁展柜前，曾对着项链喃喃自语，唇形拼出“第七指骨”。她突然想起嘎玛的羊皮纸，“达瓦的指骨有七节，每节都刻着...”
“刻着不同的献祭步骤。”桑吉的骨刀在雪地里划出祭坛的轮廓，“最后一节藏着唤醒血魔的密咒，林晚肯定...”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雪崩的闷响。血莲谷方向的雪雾里，隐约升起道青紫色的烟柱——是罗刹女咒印被激活的征兆。苏青瓷的后背突然剧痛，胎记渗出的金血在冲锋衣上凝成完整的坛城，与唐卡上的图案完全重叠。
“她开始了。”桑吉拽起她往谷里冲，沿途的冰岩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藏文，是嘎玛用鲜血写的注解：“自愿献祭者的血，能让指骨失效”。最末行的字迹潦草，像是濒死时写的：“我是多杰的孪生后裔，欠的总要还”。
苏青瓷的脚步猛地顿住。原来嘎玛不是达瓦的人，是多杰那支的后裔，他故意做双面间谍，就是为了...“为了用自己的血当诱饵，让林晚暴露步骤。”
雪崩的烟尘里，林晚的身影出现在祭坛中央，手里举着串散开的绿松石项链，每颗珠子里都嵌着节指骨。她左小指的金属片正在发光，与指骨产生共鸣，冰缝里渗出的水银开始顺着鼓纹游走。
“晚了！”她看见冲来的两人，突然将最后节指骨按在男性鼓上，“达瓦大人说了，只要凑齐七节指骨，血魔就能...”
桑吉的骨刀突然掷出，精准地劈断指骨。苏青瓷同时扑过去，掌心的金血按在鼓面，与嘎玛残留的血渍相融，发出刺目的金光。指骨在金光中化作粉末，林晚的项链散落一地，绿松石珠子裂开，露出里面刻着的“悔”字。
祭坛的冰面开始震动，双鼓的共鸣声越来越响。苏青瓷在金光中看见嘎玛的脸，带着释然的笑，像在说“这样就对了”。林晚瘫坐在雪地里，望着裂开的珠子，突然捂住脸痛哭——她耳后的咒印正在消退，露出与苏青瓷相似的朱砂痣。
血月的红光穿透烟尘时，所有咒印都化作金粉。桑吉扶起苏青瓷，双鼓在共鸣中渐渐透明，露出里面纠缠的黑发，正缓缓散开，像终于获得自由的灵魂。
“嘎玛说对了。”苏青瓷望着掌心愈合的伤口，“自愿的血，才是最好的解咒符。”
远处的雪山传来隐约的诵经声，像丹增活佛的祝福，又像无数转世者的叹息。苏青瓷知道，这场跨越三百年的局，终于在双面间谍的牺牲里，在自愿者的血光里，迎来了真正的终局。而那些散落的绿松石珠子，在晨光中闪着光，像串未完的省略号，藏着对新生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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