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委组织部，一号会议室。
气氛，庄重而压抑。
一场“关于部分政法系统领导岗位人事安排”的吹风会，正在这里召开。
长条会议桌的主位，坐着省委书记沙瑞金。
他的左手边，是新任的省长，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
而在会议桌的末端，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与这场会议级别，似乎不太相称的年轻人。
省纪委办公厅主任，徐文杰。
他是以“特邀顾问”的身份，列席了今天这场，足以决定汉东未来十年权力格局的，会议。
在扫除赵立春、高育良集团的这场反腐风暴中，李达康同样功不可没。
此刻的他，雄心勃勃。
他希望能借着这次“论功行赏”，将自己属意的人马，顺势安插进政法委、公安厅、检察院等，被清洗后留下的关键岗位上。
从而，一举奠定他，在京州，乃至整个汉东省的，绝对话语权。
会议开始。
李达康率先，抛出了一份，由他主导的，堪称完美的“推荐名单”。
“沙书记，各位同志。”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赵立春、高育良等人，在政法系统留下的口子太大，队伍思想混乱，亟需一批政治过硬、能力出众的干部，去把这个摊子，重新撑起来！”
“这份名单，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从基层和市委层层选拔上来的，都是经受过考验的，好同志！”
名单上的人选，能力出众，履历光鲜，但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共同的标签——
“达康书记的人”。
沙瑞金拿起那份名单，仔细地，看了一遍。
他脸上的表情，不置可否。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放下名单，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会议室的末端。
那个，从会议开始，就一言不发，只是在安静地记录着的年轻人。
“文杰同志。”
沙瑞金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的平静。
“你作为专案组的核心成员，对这次案件暴露出的，我们干部队伍的问题，有第一手的了解。”
“从你负责的，政治风险评估的角度，对这份名单，也谈谈你的看法吧。”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徐文杰的身上。
李达康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没想到，沙瑞金会把这个“皮球”，踢给一个级别完全不对等的，小小的办公厅主任。
徐文杰，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先是对着沙瑞金和李达康的方向，恭敬地，鞠了一躬。
“书记，李书记，各位领导。”
“我个人，有一些不成熟的浅见。”
他没有去看那份名单，更没有去攻击名单上的任何一位候选人。
他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仿佛一个学者，在阐述自己的学术观点。
“我个人认为，汉东目前最大的政治风险，不是个别干部的能力问题，而是整个政治生态的，健康度问题。”
“权力的核心，在于制衡。”
“这次的大案，暴露出的最深刻的问题，就是因为权力，过度的，向某几个人，某几个山头集中，从而导致监督失效，最终，酿成大祸。”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上。
“我们，刚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摧毁了一个，以高育良同志为核心的，所谓的‘汉大帮’。”
“我们，绝不能，再亲手，催生出一个，以任何个人为核心的，新的‘山头’。”
这句话，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李达康的脸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他想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站在“政治正确”的制高点上，让他，无从反驳。
徐文杰，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所以，基于风险防范的考量，我们办公厅，也草拟了一份，《汉东省政法系统改革与干部梯队建设方案》，请各位领导，审阅。”
他没有拿出“名单”。
他拿出的，是一份“方案”。
“这份方案的核心，有三个原则。”
“第一，叫‘五湖西海’。关键岗位，要面向全省，乃至全国，公开选拔，不能搞亲亲疏疏，不能搞任人唯亲。”
“第二，叫‘交叉任职’。公安的干部，可以去检察院。检察院的干部，也可以去法院。打破部门壁垒，防止形成利益共同体。”
“第三，叫‘内部监督’。建立纪检监察派驻制度，让监督的探头，深入到每一个权力的肌理之中。”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沙瑞金的面前，此刻，静静地，摆放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件。
一份，是李达康的“名单”。
一份，是徐文杰的“方案”。
一份，代表着一个强势政治人物的权力意志。
另一份，代表着一种全新的，着眼于未来的，制度设计。
他看着这两份文件，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一场关于汉东，未来十年，政治格局的终极抉择，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会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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