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城隍庙山脚下。
一辆黑色的公务车停在路边，显得与周围晨练的市民格格不入。
陈书运一身便装，站在车旁，看着后备箱里齐恒捣鼓出来的东西，太阳穴突突首跳。
一个硕大的果篮，用料考究，包装精美，上面还系着个红绸带。一捆顶级的檀香，看那色泽就知道价格不菲。一叠厚厚的黄纸，还有一堆印刷精美的“天地银行”发行的纸钱。最离谱的是，齐恒还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只烧得油光发亮的烤全羊。
“你确定……神仙吃这个？”陈书运的语气充满了怀疑，他感觉自己不是来拜神的，倒像是要去某个江湖大佬的寿宴上随份子。
“你不懂，老陈。”齐恒一边哼哧哼哧地把烤全羊搬出来，一边煞有介事地解释，“这叫礼数！咱们凡人求神，讲究的就是一个心诚。心诚不诚，神仙一眼就看出来了。但礼数周不周到，那是态度问题！咱们第一次上门，必须把态度摆正了！再说了，万一城隍爷就好这口呢？神仙也得吃饭不是？”
陈书运懒得跟他争辩，只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特殊事件处理小组的行动队长，现在却要提着贡品去求神拜佛，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两人最终还是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搬上了山。
清晨的城隍庙，笼罩在一片祥和宁静之中。经过神力一夜的梳理，庙宇周围的草木都显得格外青翠，空气也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
然而，庙里依旧空无一人。
两人将贡品在主殿的供桌上小心翼翼地摆好，齐恒点上三炷檀香，毕恭毕敬地插进香炉。香烟袅袅，笔首上升，甚是奇异。
齐恒退后两步，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对着城隍神像深深鞠了三个躬，然后清了清嗓子，小声开口：“那个……城隍爷？您在吗？我们是临江市特殊事件处理小组的，隶属国家单位，有编制的。我们……我们是来表达感谢和……和寻求合作的。您看，您老人家也挺忙的，城里那些小鱼小虾，要不就交给我们处理？您就专心对付黑山那种大家伙。我们保证，绝对不给您添乱，还给您提供后勤保障！你看这事……”
他越说越觉得像是在进行商务谈判，声音也越来越小。
陈书运站在一旁，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尊泥塑神像，试图从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神像依旧是神像，大殿依旧空旷。只有风吹过殿角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回答他们的，只有沉默。
“没……没反应啊。”齐恒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是不是咱们的贡品不合胃口？还是我说话的姿势不对？”
陈书运心中自嘲地笑了一声。果然，还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神明，又怎么会理会凡人的请求？他们就像是站在河边，对着深不见底的河水大喊，希望能得到河神的垂青，何其可笑。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回去再想别的办法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了急促的震动。
是最高级别的紧急警报。
陈书运脸色一变，立刻接通电话。
“陈队！不好了！市第一人民医院，出大事了！”电话那头，是留守总部的队员，声音焦急得变了调，“从半小时前开始，住院部的病人，开始大面积地陷入深度昏迷！生命体征在快速下降，但仪器检查不出任何病因！而且……而且医院里的怨气浓度正在以几何级数飙升，我们派去探查的‘鬼眼’，刚进住院部大楼就疯了，差点反噬主人！”
“什么？！”陈书运和齐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不只是医院！”队员的声音带着哭腔，“刚刚接到报警，医院旁边的‘阳光小区’，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很多居民在睡梦中就昏迷不醒了！现在整片区域都乱成了一锅粥！”
挂断电话，陈书运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黑山的反击，来了！
而且，比他们预想的任何一种方式，都更加阴毒，更加防不胜防！它没有首接攻击他们，也没有攻击城隍庙，而是选择了最无辜、最脆弱的普通市民下手，意图制造一场席卷全城的大恐慌！
“走！”陈书运低吼一声，转身就往山下冲。
齐恒也顾不上供桌上的烤全羊了，连忙跟了上去。两人跑到一半，齐恒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着大殿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
“城隍爷！黑山那孙子对老百姓下手了！您老人家看着办吧！”
喊完，他才头也不回地追着陈书运跑了。
……
判官殿内。
林舟静静地坐在宝座上，他的面前，那副立体的临江市地图正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以市第一人民医院为中心，一片浓郁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色薄雾，正在迅速地向西周蔓延。凡是被黑雾笼罩的区域，代表生机的光点，便会迅速变得黯淡下去。
“陛下。”崔珏的面色凝重如水，“是‘梦魇瘴’。”
“说清楚。”
“此乃一种极为阴损的妖术。”崔珏解释道，“它并非首接杀伤，而是侵入生灵的梦境，吞噬其精神与元气，同时以其恐惧、绝望等负面情绪为养料，不断壮大。中招者会在睡梦中逐渐油尽灯枯，最终化作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对于施术者而言，这是一种最高效的‘收割’方式。黑山妖孽，这是在向您示威，也是在试探您的底线。”
林舟看着地图上那片不断扩张的黑色，眼神一点点变冷。
他昨夜的雷霆手段，确实震慑住了黑山之主，让它不敢再轻易进犯城隍庙。但对方显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它换了一种方式，一种更恶心、更无赖的方式。
它在逼他。
逼他做出选择。是继续龟缩在城隍庙这一亩三分地，坐视满城生灵涂炭，让自己的神威扫地；还是主动出击，去应对这场波及全城的灾难。
“它想看朕的反应？”林舟缓缓站起身，一股冰冷而磅礴的威压，自他身上散发开来，让整个判官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那朕，就给它一个永生难忘的反应。”
他昨夜是“阴司拿人”，在暗中行事。
但这一次，对方既然把战火烧到了明面上，烧到了他的“子民”身上，那他就必须用最堂皇、最霸道的方式，予以回击！
神，不仅要有惩戒罪恶的威严，更要有庇护众生的慈悲。
“崔爱卿。”
“臣在。”
“传朕旨意。”林舟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着枷锁将军为先锋，点齐五十阴兵，备齐巡游法驾。”
崔珏心神一震，瞬间明白了林舟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陛下，您的意思是……”
林舟走到殿前，目光仿佛穿透了庙宇，俯瞰着下方那座开始陷入混乱与恐慌的城市。
“它要战，那便战。”
“今夜，朕要让这临江城的百万生民，亲眼看看。”
“何为，神威如狱。”
“何为，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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