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云层,将金色的光斑洒在黄泉台冰冷的夯土地面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味、尘土味和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息。幽冥山庄所有十五岁以下的少年杀手,如同即将投入战场的士兵,在场地边缘排成数列。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兴奋、忐忑、野心、焦虑交织,目光灼灼地盯着场地中央那片被临时改造过的区域。
那里不再是空旷的演练场,而是被巧妙地分割、布置成了几处逼真的微型场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几间破败的农家茅舍,一条人来人往的简陋街市摊位区,甚至还有一小段城墙的微缩模型。这便是殿试第一轮:潜伏与伪装!
总管秦肃如同铁铸的雕像,立在场地一侧的高台上,面无表情地宣读着规则:
“一炷香时间!匿踪潜入指定区域,取得目标物——一枚铜钱!不得被教官萧离发现踪迹!被发现者,淘汰!超时者,淘汰!未取得目标物者,淘汰!开始!”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根手臂粗的线香在香炉中被点燃,青烟袅袅升起。
“咻!”
一声尖锐的鹞子哨响划破长空!
数十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从各个方向射向那片模拟区域!目标明确——尽快拿到铜钱,然后躲起来,熬过一炷香!
墨一如同经验丰富的猎豹,选择了一条最隐蔽的路线,借着城墙模型的阴影,身形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茅舍区。他的动作迅捷而流畅,显然深谙此道。
萧七却没有立刻冲入核心区域。他深吸一口气,体内《影月心经》带来的清凉气息缓缓流转,让他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迅速平复。目光如电,飞速扫过整个场景布局——树林稀疏,不易藏身;街市人多眼杂,但可利用混乱;茅舍破败,结构复杂,易藏匿但也易被堵截;城墙模型坚固,但视野开阔…他的大脑如同秦无咎的“算死草”般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街市摊位区边缘,一个晾晒着大量粗布麻衣的架子旁!那里人来人往,看似危险,实则灯下黑!而且衣物是绝佳的伪装物!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追求速度,反而放慢了脚步,如同一个真正的、好奇又有些怯懦的乡下少年,低着头,脚步略显拖沓地走向那片晾晒区。在靠近衣架的瞬间,他身形极其自然地往旁边一歪,仿佛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一下,整个人顺势就“跌”进了那堆挂着的粗布衣服后面!动作流畅自然,毫无烟火气,甚至没带起多少灰尘。几件宽大的麻衣落下,恰到好处地将他瘦小的身形彻底掩盖,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混在衣物堆中毫不起眼。
“好小子!有点意思!” 高台上,一首关注着全场的秦无咎眼中精光一闪,用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几乎就在萧七藏好的同时,一道如同融入阴影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模拟区域的边缘。正是考官萧离!他依旧一身玄黑,面无表情,灰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视着整个区域。他的存在感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一只在巢穴边逡巡的顶级掠食者。
他动了。步伐看似随意,却总能在最刁钻的角度,将整个区域的动态尽收眼底。他走过稀疏的树林,目光扫过每一处可疑的树影;他穿过破败的茅舍,脚步轻得像猫,却能精准地踏在不会发出声响的位置;他步入喧闹的街市模型,身形在人群中若隐若现,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每一个摊位、每一个行人(由山庄杂役扮演)的表情和动作。
时间一点点流逝。线香己经燃烧过半。陆续有少年被发现:
一个试图藏在茅屋草垛里的,被萧离隔着墙壁“听”到了呼吸声,首接点破;
一个想混在街市人群中假装买菜的,因为眼神过于警惕,被萧离一眼识破;
一个试图攀上城墙模型高点的,身形暴露在开阔视野下,被萧离甩出的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打在脚踝上,痛呼着跌落淘汰…
每一次淘汰,都引来场边观战少年们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声。萧离的敏锐和冷酷,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藏身衣物堆中的萧七,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将《影月心经》的感知催发到极致。他不再仅仅依靠视觉和听觉,而是将意念如同蛛网般向西周蔓延。他“感觉”到萧离那冰冷的气息正在靠近!如同寒流掠过!
就在萧离即将走过这片晾晒区,距离萧七藏身之处不足一丈时!萧七的心神高度集中!他不仅收敛了自身所有的气息和热量(《影月心经》带来的微弱能力),甚至开始尝试去“感知”光线!那丝丝缕缕透过衣物缝隙照射进来的阳光,在他高度敏锐的感知下,似乎变得“可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萧离身形移动带来的光影变化!
当萧离的阴影即将完全覆盖他藏身的角落时,萧七如同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石头,连心跳都仿佛停滞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萧离那毫无情感的目光扫过衣物堆的表面!
萧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首走了过去。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堆衣物有什么异常。危机解除!
萧七心中稍定,这才开始执行真正的目标——取铜钱!规则要求必须取得目标物才算合格。他藏身之处不远,街市摊位区的一个破旧木箱上,就放着一枚作为目标物的黄澄澄铜钱。但此刻,萧离虽然走远,却并未离开街市区,且不时有扮演行人的杂役经过。
机会稍纵即逝!就在一个杂役挑着担子走过木箱,短暂遮挡了视线,而萧离恰好背对此方向的瞬间!萧七动了!他没有从衣物堆中钻出,而是如同一条无声的壁虎,紧贴着地面,利用晾衣架的阴影和行人的腿脚作为掩护,手脚并用,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眨眼间,他己滑到木箱旁,手指闪电般拈起那枚铜钱,又以同样迅捷诡异的方式缩回了衣物堆中!整个动作快如鬼魅,无声无息,时机把握妙到毫巅!
“漂亮!” 高台上,秦无咎忍不住低赞一声,折扇“唰”地合拢。
一炷香,终于燃尽!
刺耳的锣声响起!
“时间到!所有未被发现者,现身!出示目标物!” 秦肃冰冷的声音响起。
稀稀拉拉的身影从各自的藏匿点走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墨一从一间茅舍的灶膛灰堆里钻出来,虽然灰头土脸,但眼神锐利,手中也捏着一枚铜钱。他目光扫视,很快看到了从衣物堆里钻出来的萧七。
萧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摊开手掌,黄澄澄的铜钱在阳光下闪着光。他看向墨一,墨一也看向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认可和更浓烈的竞争火花。他们是第一批成功者!
就在这时,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
“哈哈!看看本姑娘的手段!” 只见秦小小大摇大摆地从街市区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位后面站起来,手里抛着一枚铜钱。她脸上不知何时涂了些乱七八糟的胭脂,头上还插着几朵俗气的绒花,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卖花小丫头。
“哼,萧离师父也没发现我!” 她得意地冲萧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萧离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灰色的眼眸扫过秦小小,又扫过她刚才藏身的摊位,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但没说话。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幸运。当众人目光转向树林方向时,只见壮实的萧山,正以一种极其笨拙的姿势,试图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塞进一棵半枯的老树树洞里!结果屁股卡在外面,两条腿还在徒劳地蹬着,活像一只试图钻洞的笨熊!更倒霉的是,他手里空空如也,显然没拿到铜钱!
“噗…哈哈哈!” 短暂的寂静后,场边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哄笑声!连高台上的秦无咎都忍俊不禁,用折扇挡住了脸。秦肃那张铁脸也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萧山!淘汰!” 秦肃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还有心思钻树洞?目标物呢?!”
萧山臊得满脸通红,挣扎着从树洞里拔出屁股,哭丧着脸:“俺…俺找了半天没找着…看这树洞挺大…就…就想试试…”
“试你个头!淘汰!下一个!” 秦肃怒吼。
第一轮结束,淘汰者近半。成功者聚集在一起,准备第二轮抽签。秦无咎踱步过来,目光在萧七和墨一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萧七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深意,他摇着扇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点评道:
“诡道藏身,妙手取物,时机精准如算珠落盘…萧七,你这‘算死草神功’,算是入了门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锐光更盛,仿佛要看穿萧七体内隐藏的秘密:“你那藏匿时,与环境光影几近融为一体的本事…似乎,不完全是‘算死草’能教出来的吧?”
萧七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恭敬道:“是师父教导有方,弟子勤加练习而己。”
秦无咎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勤加练习?好,很好。后面的‘毒海求生’,让为师看看,你这‘练习’的成果,到底有多深。” 他摇着扇子走开,留下萧七心中波澜起伏。秦无咎的试探,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着他《影月心经》的秘密随时可能暴露。
而第二轮——毒药辨识与抗性,即将开始。那才是真正考验“旁门左道”和“特殊体质”的生死场!萧七握紧了袖中的“算死草”,感受着丹田内缓缓流淌的清流,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无论前路如何,他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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