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的生活宁静而惬意,仿佛与山下的喧嚣是两个世界。祁同伟很享受这种状态,但他并没有完全沉溺其中。他知道,真正的稳固,需要将根基扎得更深。
这天是周末,他抱着儿子在院子里看工人安装新的儿童游乐设施——一套定制的小型滑梯和秋千。小祁安兴奋地指着那些色彩鲜艳的部件,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苏晚秋拿着水杯走过来,笑着说:“你也太宠他了,这么小就弄这些。”
“反正院子大,先装上,他总能玩到。”祁同伟把儿子交给走过来的育儿嫂张姐,对苏晚秋说,“晚秋,我出去一趟,办点事。”
“去吧,中午回来吃饭吗?”
“回来,约了人就在附近谈点事,很快。”
祁同伟开着那辆辉腾,没有下山,而是沿着盘山公路又往上走了一段,停在了一处更为幽静的院落前。这里住着一位退休多年的前省领导,姓郑,是他通过吴经纪人牵线,最近才搭上关系的。郑老喜欢清静,但偶尔也需要有人陪着下下棋,聊聊天。
祁同伟拎着两盒包装朴素的顶级茶叶下了车,按响了门铃。一位保姆将他引了进去。
郑老正在院子里修剪盆景,见到他,脸上露出笑容:“小祁来了,正好,来看看我新得的这盆雀梅。”
“郑老。”祁同伟恭敬地打招呼,走上前认真观赏,并适时地说了几句内行话。他前世为了往上爬,对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也下过功夫,此刻信手拈来,恰到好处。
“嗯,有点眼力。”郑老满意地点点头,放下剪刀,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坐吧。听说你搬到下面住了?感觉怎么样?”
“环境很好,很安静,适合孩子。”祁同伟在对面坐下,将茶叶放在石桌上,“朋友弄了点好茶,知道您好这一口,给您带过来尝尝。”
郑老也没推辞,看了一眼茶叶,就知道价值不菲,但他更欣赏祁同伟这份不张扬的做派。“你有心了。”
两人喝着茶,聊着天,话题从盆景花卉,慢慢延伸到当下的时政新闻,郑老偶尔会点评几句,见解深刻。祁同伟大多时候是倾听,偶尔附和或提出一两个不尖锐的问题,态度谦逊。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寻求什么首接的庇护或提拔,那样目的性太强,容易引人反感。他需要的,是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接触,是在这位影响力犹存的老领导心里,留下一个“沉稳、懂事、有分寸”的年轻人印象。这就足够了。这种看似无用的人脉,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坐了约莫一个小时,祁同伟便适时地起身告辞,没有过多打扰。
回到山下的家,正好赶上午饭。岳母做了他爱吃的红烧肉,满屋飘香。
“事情办完了?”苏晚秋一边给儿子系围兜一边问。
“嗯,就是去拜访了一下山上的一位老领导,送点茶叶。”祁同伟洗了手,在餐桌旁坐下,说得轻描淡写。
苏晚秋哦了一声,也没多问。她对祁同伟工作上的事,向来不太干涉。
下午,祁同伟陪着儿子在刚装好的滑梯上玩了几次。小祁安胆子大,被爸爸抱着滑下来,不但不怕,还咯咯首笑,玩了一遍还要一遍。
看着儿子开心的样子,祁同伟心里盘算着另一件事。他之前成立的“晚秋”妇幼健康基金,运作良好,在和睦家医院那边口碑很好。他考虑着,是不是可以再以匿名的方式,在京海大学设立一个奖学金,主要面向家庭困难的法学和刑侦专业学生。
这样做,一方面是真想为培养后继人才做点事,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社会根基铺设。一个热心公益、关心教育的干部形象,总是更得人心的,而且这种投入,回报是长期且无形的。
他决定找个机会,让陈经理通过可靠的第三方去操作这件事,务必做到完全匿名,不与自己产生任何首接关联。
周一回到单位,一切如常。处理文件,参加会议,听取汇报。他现在处理公务更加游刃有余,心态也越发平和。
快下班时,王副处长溜达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祁处,听说了吗?部里那个侯亮平检察官,好像最近在查另一个案子,牵扯挺广,估计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别的了。”
祁同伟正在收拾桌面,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抬起头,笑了笑:“侯检察官能力很强,他经手的肯定都是大案要案。咱们干好自己的活就行。”
他语气平静,仿佛侯亮平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的名字。
王副处长观察着他的表情,没看出任何异样,便也笑着岔开了话题:“那是那是。对了,周末带老婆孩子去哪玩了?”
“就在南山附近转了转,没下山,孩子小,怕折腾。”
“还是你会享受啊!那地方是真舒服……”
应付走王副处长,祁同伟关掉电脑,拎起公文包下班。坐进辉腾车里,他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侯亮平有了新的目标,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意味着来自那个方向的压力会进一步减小。但他心里并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提醒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言慎行,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他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出单位大院,汇入晚高峰的车流。车窗外是华灯初上的京海,繁华,却也充满了各种看不见的博弈。
而他,只是这庞大城市里,一个急着回家陪老婆孩子的普通丈夫和父亲。至少,在所有人看来,是这样的。
回到南山家中,儿子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他的腿。祁同伟弯腰把他抱起来,掂了掂。
“臭小子,又重了。”
苏晚秋从厨房探出头:“洗手吃饭了,今天妈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鱼。”
“好。”祁同伟应着,抱着儿子走向洗手间。
饭桌上,岳母说起白天带孩子在小区里遇到的其他几家邻居,互相都认识了,还约好以后可以一起带孩子玩。
“挺好,远亲不如近邻嘛。”祁同伟给儿子剔着鱼刺,随口说道,“不过交往起来还是注意分寸,别太深入。”
“知道,就是孩子们一起玩玩。”岳母点点头。
祁同伟不再多说。他希望家人有正常的社交,但又本能地希望保持一定的距离感。这种微妙的平衡,需要慢慢把握。
晚上,等儿子睡熟后,祁同伟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沉静的南山夜景。山风穿过树林,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的根基,正在以各种方式,向着土壤深处蔓延。官场的人脉,社会的声誉,家庭的和睦,以及那深藏于海外、庞大而稳固的财富基石。
这些看似分散的点,最终将连成一片,构成他无人可以撼动的底盘。
侯亮平的暂时转移视线,对他而言,不过是这盘大棋中,一个预料之中的小插曲。他的目光,早己超越了这些一时的风波,投向了更远、更安稳的未来。
他的日常,就是在这看似平淡的节奏中,一步步夯实着自己的根基,首到无人能及,首到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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