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裹着桂花香，落在苏清辞家老院的银杏树上。吴念站在雕花门楼前，攥着二叔给的楚简拓片，白球鞋尖在青石板上蹭出细碎的响——他还是第一次跟女生来家里，更何况还要见她爷爷。
“别紧张，我爷爷脾气好，就喜欢聊古玉。”苏清辞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她穿着件月白旗袍，帆布包上的北斗玉佩晃悠悠的，正好和吴念手里的拓片袋撞了下。
吴二白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锦盒，里面是他早年收藏的一块良渚玉璧，算是拜访的礼。他看了眼吴念发红的耳根，淡淡道：“待会儿少插嘴，听老先生说。”
院里的银杏树叶黄了大半，落得满地都是。苏老先生正坐在葡萄架下的竹椅上，手里捧着本线装书，见他们进来，慢悠悠放下书，目光先落在吴二白身上，又转向吴念，最后停在苏清辞包上的北斗玉佩，笑了：“清辞说的小友，就是你？”
“爷爷，这是吴念，历史系的，也喜欢星图。”苏清辞给吴念搬了个小凳，又接过吴二白手里的锦盒，“这是吴二叔带的玉璧，您肯定喜欢。”
苏老先生打开锦盒，眼睛亮了亮：“良渚的？这沁色像‘鸡骨白’，难得。”他抬头看吴二白，“这位是？”
“晚辈吴二白，”吴二白欠了欠身，“家兄早年跟您有过书信往来，说您藏着批楚简，特来叨扰。”
苏老先生的目光沉了沉，忽然笑了：“你是吴三省的弟弟？难怪看着面善。你太爷爷那本《楚地星图考》，还是我年轻时借去抄的呢。”
吴念的心猛地一跳。原来两家早就有交情！他赶紧把拓片往桌上递：“苏爷爷，这是省博楚简的拓片，上面有‘龙眠’二字，跟学姐家的楚简能对上吗？”
苏老先生接过拓片，又让苏清辞去书房取来楚简。十几支竹简摊在桌上，青灰色的竹片上，漆字大多清晰，开头正是“龙眠者，泗水之隐也，七星绕之，缺一而安”。
“你看这里，”苏清辞指着竹简中间，“‘缺一’指的是‘天权’，说当年造墓的工匠，故意把对应天权的耳室填死了，里面灌了水银，说是‘镇龙气’。”
吴二白的指尖在“水银”二字上顿了顿：“楚墓用水银防盗的少，大多用积沙。用在‘龙眠’，怕是里面埋的不止是棺椁。”
“你太爷爷也这么说，”苏老先生叹了口气，“他在笔记里猜，‘龙眠’藏的是楚人的‘镇国之宝’，跟星图对应的，是开启的密码。”他忽然看向吴念，“你那青铜书签，背面的星纹是不是缺了天权？”
吴念赶紧摸出书签——苏清辞昨天刚还他的，背面的星纹果然在天权位有个浅坑，像是故意没刻完。他忽然明白过来：“所以……书签是钥匙？填死的耳室是锁孔？”
“有可能。”苏清辞的指尖在书签和楚简间比划，“天权对应的方位，正是泗水支流的‘龙眠滩’，民国笔记里说，那儿的水冬天会退，能看见水下的青石板。”
吴二白没说话，只是看着银杏叶落在拓片上，像片小小的金箔。过了会儿，他忽然问：“老先生知道‘七星聚’吗？”
苏老先生的脸色变了变：“你太爷爷就是在那儿失踪的。说是找到了青石板，却没回来。”他把楚简往吴念面前推了推，“这些你拿回去看，跟你二叔慢慢琢磨。但记住，‘龙眠’不是你们能碰的，里面的机关……比鲁王宫还险。”
吴念的呼吸都停了。鲁王宫！苏爷爷居然知道鲁王宫！他刚要追问，被吴二白用眼神制止了。
中午留饭时，苏清辞拉着吴念去厨房帮忙，银杏叶落在她的旗袍角，像沾了片金。“我爷爷很少提太爷爷，”她声音压得低，“他说太爷爷是被‘龙眠’的机关困住了，再也没出来。”
吴念的心里发沉，忽然攥住她的手——指尖碰到她腕上的玉坠，凉丝丝的。“我们不碰，”他说得认真，“就看看星图，解解密码，不去找什么镇国之宝。”
苏清辞笑了，反手握了握他的手：“好。”
离开苏家时，苏老先生把那本《楚地星图考》送给了吴念，封面上有太爷爷的签名，旁边还画了只小小的北斗。吴念抱着书坐在车里，看银杏院慢慢远去，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楚简、星图、书签里的秘密，像这满地的银杏叶，看着金黄，踩上去却脆得发疼。
“二叔，”他忽然开口，“太爷爷真的……”
“有些事，记着比找到答案好。”吴二白的声音很轻，“但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他从后视镜看了眼吴念手里的书，“先把星图考看完，里面夹着你太爷爷画的龙眠滩地图，比你抄的详细。”
吴念低头摸着书皮，忽然觉得手里的重量沉甸甸的。有两家的交情，有太爷爷的笔记，有他和学姐一起发现的线索，还有二叔在身边……好像再险的机关，也没那么怕了。
车过西湖时，他给苏清辞发消息：“楚简第7支的星图，我有点看不懂，明天图书馆见？”
苏清辞回得很快：“带太爷爷的书来，我爷爷说里面有注解。”后面加了个举着楚简的小猫表情包。
吴念看着表情包笑了，把书往怀里抱了抱。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书页上，太爷爷画的北斗在光里泛着暖。
原来所谓的秘密，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太爷爷和苏爷爷的书信，是二叔藏的地图，是他和学姐手里的楚简，是所有人的牵挂和惦念，一点点拼起来的。
至于“龙眠”里有什么，水银灌的耳室有多险……
他摸了摸兜里的桃木小兽，冰凉的木头贴着掌心。
慢慢来。
反正，身边有想保护的人，有能一起解密码的人，就够了。
车窗外的桂花落了，像场甜甜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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