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里，荆宁听着外面的动静，正奇怪着呢。
她冲外面喊了一声，“冬暖，是不是正卿回来了？”
冬暖应声进屋，欲言又止。
荆宁好奇，“怎么了？”
“没怎么，是我回来了。”方正卿迎着大雪进屋，感受到身上的寒意，方正卿停在帘子外面不肯靠近荆宁。
一到下雪冷天，荆宁便腿胀疼痛难忍。
荆宁笑，“正卿，今天怎么样？”
方正卿怕寒气传染给她，便隔着珠帘说话，“没什么大事，就是在路上捡了个人。”
“捡了什么？”荆宁觉得奇怪极了，“难不成是什么快要冻死的可怜人吗？”
方正卿没回答她，见身后人没跟进来，拧眉，“还不进来在外面杵着作甚？”
闻言，那人才挪着步走了进来。
隔着帷幕荆宁看不清晰。
闻言更好奇了，荆宁掀开帷幕一角，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
少年身子笔挺，眉宇间满是熟悉的色彩。
荆宁扶着帷幕的手不禁颤了一颤，“景明？”
韩景明不敢抬头，听见她唤，却还是忍不住抬头，心想，‘一眼，我就看一眼就知足了。’
于是两人视线对上瞬间，韩景明红了眼眶。
他深深弯腰行了一礼，“母亲。”
荆宁捂着嘴下意识走了过去。
方正卿拦住她。
韩景明一颤，他始终没有抬头，见荆宁没有上前也没有动静，以为是不被欢迎。
“路上看见了方先生，就跟来了，我这就走。”
少年声音有些沙哑闷声。
荆宁只是定定看着他，满脸的泪痕。
怎么看都不像是不想见韩景明的模样。
于是方正卿道，“你母亲身子弱，尤其是冬天遇冷便成宿成宿睡不着觉。等会让人多搬些暖炉过来暖暖身子，你们再聊也不迟。”
闻言荆宁才发现韩景明身上还落着薄薄一层雪，身上还有些湿漉漉的，下意识上前握住他的手。
“怎么这般凉啊！”荆宁慌张，“该冻坏了吧？快跟我进里面暖和。”
韩景明不敢置信。
“你还愣着干嘛？”荆宁心疼的快要哭出声了。
“把外衣脱了，”说着荆宁就想上手扒拉他。
方正卿见状，轻轻握住她的手，“阿宁，孩子大了，我有些干净换洗衣物，让下人帮他换，好不好……”
——
听着里屋动静，荆宁呆呆坐在窗前看着屋外大雪纷飞。
“正卿，我好像有许久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方正卿闻言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个暖炉暖手，“我知道你一首惦记他，你之前不该顾虑那么多的，他是个好孩子。”
“是啊，是个好孩子。”荆宁呆呆道，“长得越发俊俏了，也高了。”
眉眼也更像他父亲了。
可能就是因为太像他父亲了，荆宁不自觉就把对韩玉成的怨恨和愤怒转移到了这个可怜孩子身上。
“正卿，我不是个好母亲。”
方正卿不这么认为，“你是个好母亲。”
“不是。”
“你是。”方正卿握住她的手，不想让她陷入哀伤之中，“若你真不是好母亲，为何他三番两次要见你？”
“一方面孩子天然爱着母亲，另一方面我想也是因为他记得你的好。”
仙女的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从里屋出来的韩景明听到这句话，眼眶还是红了。
父亲不会知道的，母亲要比他想象的还要承担了许多。他上京赶考那年云城天大旱，母亲东拼西凑凑够他赶考的钱。
那时候父亲也很感动吧？他握紧母亲的手，发誓，“宁儿，等我来接你和景明。”
可惜谁都没想到云城的干旱竟会如此严重，他走后没多久，因为没有粮食，云城的粮价被番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那时他们家本来就是普通平民，平日因为韩玉成读书，母亲养家便很艰难了，何况还发生了粮灾。
自己都吃不起饭了更何况还地主钱粮呢？
记得那时闯进他们家的地主下人趾高气扬。
“求你们，我们家真没钱更吃不饱饭了，等我家郎君赶考回来……”
“别扯那些没用的！谁知道他能不能考的上去？！快还钱！”
一个闷棍就打在母亲身上，他忍不住冲上去。
“景明！滚回屋里去！”
他看着那下人把母亲踩到泥地动弹不得，母亲还在哀求他，“景明，回去！”
地主家下人得意的笑，“哼！你们这种赖户家我见多了！再不还钱就拿你儿子的命来抵好了！”
母亲当真害怕他们抢走他，每次一听见门口动静，就把他关到柜子里，甚至睡觉都要守着他，恨不得把他变小藏在肚子里……
地主家的人天天来闹事，母亲也天天挨打。
韩景明有多心疼母亲，就有多恨。但恶人不会因为你恨就停止伤害。
后来韩景明是这般对韩玉成说的，“那是我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画面，阿娘柔弱的身躯在血泊奄奄一息。但是恶人并不会对她有任何怜悯。”
那时候他就渴望变强，打倒那些恶人，保护母亲。
最后是谁救了他们来着？
韩景明视线落在了方正卿身上。
母亲怕他留下心理阴影，反复对他说，“没事景明，我们要撑住，等你父亲回来就好了。”
“我们要相信你父亲。”
“我们说好了，我要等着他，要照顾好你们，咱们一个都不能少。”
母亲相信的父亲确实很厉害，父亲高中，但等他传消息回去并且安排人接他们去京城，云城的粮荒己经是第二十天了。
自己一人撑着他还有一个年迈祖母和那个不懂事的韩玉兰不被饿死，还时不时面对地主家的骚扰，他都不敢想母亲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
再晚上几分说不定母亲就死在了云城了。
但之后日子果真好过了吗？
没有。
可能父亲确实很优秀吧？高门贵女上赶着贴近他，因为他母亲被那些所谓贵女们没少捉弄嘲笑，甚至薛家那个庶女差点没害死母亲。
但母亲竟然能为父亲都一一忍受。真神奇，她明明很瘦小，身躯怎么有那么大能量？
为了这个家，她做到了她所有能做到的，也做了不能做到的。
首到在他生辰那天，母亲眼睁睁看见父亲抱着薛凝柔的时候，他就在母亲身后不远处看着。
他对父亲滤镜碎了一地。
他有多心疼母亲，就有多恨父亲，比那些恶人们还要让他恨。
他一首想问问父亲，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真不怕遭报应吗？
他不知道珍惜。
“父亲一定会后悔的。”
“没有人比我母亲更伟大，更会爱人的人了。
“……方正卿真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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