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赶忙朝着丞相府跑的韩玉成可顾不了那些同僚们的弯弯绕绕。
他满心都是儿子，“怎么样？景明可好？”
“回大人！醒了！”小厮跑得急，气喘未定。
韩玉成下马车的脚一个踉跄，他顾不上身上的尘土，转身就往后院奔。
厢房里，孩子靠在软枕上，小脸还白，眼睛却亮。！
荆宁坐在床沿，手指轻轻碰景明额角，一碰就收回，像怕碰碎。
韩玉成进来，脚步放轻，却掩不住喜色：“可算醒了。”
太医把完脉，低头写方：“忌油腥，忌生冷，粥里添山药、莲子，慢慢补。”
韩玉成点头：“记下了。”
丫鬟捧来温好的粥，孩子小口抿，屋里只剩汤匙轻碰碗沿的声音。
窗棂透进的光落在孩子脸上，连日阴云仿佛被这一口粥化开。
荆宁侧头，看见韩玉成嘴角终于有笑，她没说话，只把孩子的手又握紧了些。
“但身子骨到底有余毒，还没好全，药还得接着喝才是。”
韩玉成连连点头，一脸喜气，“府里都有，大夫您尽管吩咐。”
韩景明顾不得自己父亲，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女人。
“娘……”
“哎，娘在。”荆宁眨了眨眼，把眼里水雾化开，声音轻颤。
听见荆宁应声，韩景明唇角不由得上扬。
荆宁小心翼翼，“再吃点可好？”
“好。”韩景明乖巧极了。
加上脸色苍白的模样，别提多让人心疼了。
一小碗粥灌下去，荆宁心也踏实些许。
“能吃就好，能吃就好。”
荆宁拿帕子细细给韩景明擦嘴，又哭又笑的。
韩景明知道这回是把荆宁吓的不轻，他心里难免愧疚。
“娘，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娘儿子，我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
韩玉成矗立一旁，左看着荆宁右看看心爱的儿子，他心情前所未有的轻快。
荆宁母子两人都不搭理他，他也不生气，只是轻声试探，“儿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让景明再歇息一会，你也趁这会儿吃点东西吧。”
荆宁不搭理他。
但看韩景明眉眼的疲惫和苍白，还是握了握韩景明的手，“景明，你好好歇息。”
“娘……”韩景明害怕她走，但知道荆宁d守着自己己然也累极了，于是道，“娘，我隔壁有偏房，你去吃些东西歇息歇息吧。”
荆宁笑着应了。
“好，你唤我我就来，就在旁边。”
知道荆宁不走，韩景明这才心满意足。
于是接下来几天。
御史台、刑部、大理寺同时开档。
御史先翻出旧年薛正构陷工部侍郎的旧案；
户部连夜呈上薛家盐税亏空的账册；
兵部又递折子，说薛正当年克扣军饷、暗通边商。
三日之内，弹劾折子雪片般飞进大内。昔日与薛家有过节的，如今排着队递刀：
“臣参薛正卖官鬻爵，价目分明！”
“臣有薛正指使家丁推同僚落水的供状！”
“臣查得薛家私铸官银，铁证如山！”
京城的热搜就变成了——
薛家卖官……
薛家残害排挤同僚……
薛家贪污……
是个人都知道，纵横朝堂十余年的薛家这会要倒大霉了。
而京城的消息也被人快马加鞭送到襄城去。
而韩玉成哪还能管着这么多。
因为韩景明的醒来，他很是高兴。
原本掩盖在韩府上下近几日的乌云总算消弭了。
而荆宁自韩景明醒来，也己经留在韩府五日了。
她还挂念着家里的方正卿，而皇宫里的方正卿手里拿着的正是荆宁给他的信。
信原本送回了方府，弯弯绕绕的最后好不容易被凉夏差人送到皇宫他的手上。
【薛氏荆宁 谨启夫君玉成
夫君如晤：景明误食毒肴，昏迷不醒。妾寸步未敢离榻。夫君勿念。
荆宁 顿首
腊月初三】
寥寥几行，字迹潦草，方正卿轻笑。
他都能想到荆宁攥着毛笔蹙眉写字的模样。
只是……韩景明的病。
看着署名落地日期，己然是几天前了。
方正卿抿唇，他虽然不喜韩玉成，但到底韩景明是荆宁的孩子，他自然上心两三分。
眼下他人被康成帝留在皇宫，只能暗地派人去打探消息了。
但愿韩景明无忧吧。
心里这般想着，他手里捏着信角，纸卷在烛焰上卷成灰白，火星顺着字迹一路啃噬，最后只剩一缕青烟。
夜里，御书房只点两盏宫灯，灯火映得金砖地一片温黄。
“你说你想出宫去？”
皇帝披着常服，袖口暗龙若隐若现。
方正卿抿唇，才道，“眼下儿臣己经在京城耽搁多时，所以儿臣心想应该尽快去往襄城查清盐税案才是。”
才怪呢，只是在皇宫，处处都是康成帝眼线，他属实像是被禁锢的老虎，百般不得滋味。
况且还有荆宁……
康成帝手里把玩着一枚青玉镇纸，语气像闲聊：“老三，外头风大，你身子又弱，何必急着跑这一趟？襄城的事，朕己让大理寺先理头绪，年后再去，稳妥些。”
方正卿垂眼，不明白为什么康成帝态度变得这么快。
“儿臣愿即刻动身。”
康成帝轻笑一声，把镇纸往案上一放，清脆一响：“朕的旨意，是留你在京陪朕过年。你母亲也念叨你，怎好拂她？”
灯火晃过，皇帝眼底波澜不兴：“就留在宫里，年后自有安排。”
一句话，把路堵得死死的。
方正卿不高，但也不能说什么。
康成帝不管，只是微笑的把几个折子甩在案子上，让他过目。
方正卿也不客气，拿起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才清楚为何康成帝不着急让他查盐税案了。
“也不是不着急，只是眼下有了更好的机会，”
康成帝笑着解释，“想必襄城早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上钩了，襄城盐税案是不能放过，但是也没必要让你再跑一趟了，毕竟不安全，朕这边自然会另派人前往。”
到底是亲儿子，康成帝没想着让方正卿去送死呢。
“朕的这个韩大人果真是不错，正卿，你真是给朕推举了一个好丞相啊！”
康成帝哈哈大笑，“有了他做引子，下面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们才敢上这些弹劾折子。”
方正卿轻点头，“这下薛家是被扒了个底儿朝天。”
就凭薛家底下这些年做的那些腌臜事儿，一查一个准，薛家这回是真跑不了了。
但方正卿对此兴致淡淡，他只想知道康成帝到底何时放他出宫……
可能是他多想了，他总觉得不对劲。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看着案板后眉眼俱是轻松愉悦的康成帝，方正卿敛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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