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街人潮推着荆宁往前。
现如今正值年关，街上叫卖声脚步声混成一片。
荆宁咬着牙，按记忆里的印象朝着前面挪动。
方正卿很少说起他的生意之事，更别提带荆宁来他铺子了。
只是记得之前逛街的时候，来到东街，方正卿掀开马车帘子大概给她认过他的铺子。
当初是马车载着，没想到这真走起路来也是够呛。
荆宁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她下意识揉了揉右腿……
“赶快点，磨蹭什么呢？没看后面正挤着的吗？磨磨唧唧！”
后面的妇人使劲推搡着荆宁。
荆宁上前踉跄几步，“抱歉抱歉，”
那妇人嘴角一粒黑痣，色沉如墨，衬得唇线薄而锋利，抬眼时尽是刻薄光。
她上下打量着荆宁，看她走起路来有些拐，首接嘟囔起来。
“真是的，感情是瘸子啊！”
荆宁有些难堪，垂下头不吭声。
忽然前方一阵骚动，有人高喊“落水了”。
荆宁下意识也跟着望去。
她跟着人流走到了上次和方正卿逛街到的地方。
对面的书铺她也看着眼熟，更别提对面的小河了。
上次方正卿就是在这里救的人。
荆宁抿唇，那属实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荆宁自然对这里更没什么好印象。
她只能在心里叹息落水人，但愿他能救上岸吧……
荆宁杵在书铺门口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听人说救上来了。
虽然不认识，荆宁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转身就想离开。
只是身边涌动的人群里，不知谁突然来一句。
“哎呦，可惜啊！救的晚了，人捞出来就没气儿了！还是个高个子大男人啊！真是可惜啊！”
“是吗？”
“对啊！还带着黑色的面具，唉，也不知道有没有他亲人来认领……”
荆宁一个激灵。
她心里说不出的不安，转身就朝着河边挤了过去。
“让让！让让！麻烦让让！”
只见河边围了一圈人，中间躺着个男人，湿发贴脸，浑身湿透，面色青白，胸口再没起伏。
面具歪斜着——那道疤，那轮廓，她一眼认了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
荆宁不敢置信，她颤颤巍巍着。
还没走几步，膝盖一软，她扑跪在雪水里，手指哆嗦着去掀面具。
指尖碰到冰冷皮肤那一瞬，荆宁整个人像被抽了筋，喉咙里滚出一声哑得几乎听不见的“正卿”
荆宁扑了过去，手指颤着探他鼻息，她整个人僵住，喉咙里滚不出声。
雪落在她手背，化成水，混着泪，滴滴答答砸在面具上。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假的吧……”
荆宁心揪的生疼到无法呼吸，“方正卿！”
旁边有人可怜她，“孩子，快起来，雪地里凉，唉，节哀吧！”
“你别胡说，方正卿他才不会死！”
荆宁声音嘶哑，“闭嘴！你别胡说八道！”
她吃力着把男人扶起来放到自己膝头，“方正卿！你别吓我。”
女人呜咽着，声音碎的不成调。
“唉，夫人，赶紧把你男人抬走吧！这大过年的，不小心滑到河里，死的确实冤，唉，也是可怜……”
听到死字，荆宁一激灵，“不可能！”
她还是不相信方正卿会这样死去！
下一瞬，她猛地回神，抓住他衣襟就要扯：“不可能是他——”
“哎哎哎，你这妇道人家的，大白天的，扯衣服作甚啊！”见她要脱男人衣服，围观妇女立马拦住了她。
“你们别管！”荆宁哭喊着“都给我走开！”
拦住她的正是刚才那个嘴角点着黑痣的妇女婆子，见她这样，那黑痣婆子一瞪眼，“这可不行，这像什么话啊！就算是你家的汉子也不能在外面脱他衣服啊！”
荆宁不听，她知道方正卿腰上有块红色指甲状印记，她一定要看看！
两人正拉扯着，这时候官差却围上来，“都让让，都让让！”
黑痣婆子眼睛一亮，“哎，官差大哥！在这儿！在这儿！死人在这儿！”
“赶紧拉走吧！大过年的多晦气啊！”
荆宁气的浑身颤抖，“你闭嘴！”
而官差闻声走近了，他打量了一眼现场，铁臂一伸：“来人，尸体带走！”
荆宁不愿，“不行！大人，”
那胡子拉碴的官差动了动眉头，“这是你家人？”
黑痣婆子点头，“就是她男人，大过年的真是可怜哟！”
荆宁闻言眼含恨意，声音凄厉，“不会，才不会，方正卿才不会死！你胡说八道！”
黑痣婆子见荆宁恨不得上手撕了她，立马缩了缩脖子，又小步回到人群里面了。
官差不耐烦，“既然不是你家男人，你急什么？带走带走！在这里影响道路。”
“不行！”荆宁嘶声喊：“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官差不由分说，硬生生掰开她的手，将尸体抬上板车。
荆宁见状一定要跟着，但官差给身后的两个官差使了个眼色，只见上前两人把荆宁按住，不允许她跟上去。
荆宁挣扎，只见控制她的一位官差眼眸戾气一闪，上脚就是狠狠一踹！
“啊！”荆宁捂着肚子尖叫一声，疼的伏地蜷缩着，半晌爬不起来。
模样着实可怜，另一个大胡子官差动了恻隐之心，“好了，老张，就一个妇人，跟她一般见识作甚。”
大胡子拦住不让他再打了。
荆宁趴在原地，指甲抠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嘴里还在哀求，
“大人！求求你们，就让我看一眼！”
大胡子男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怜悯看了他一眼，跟着其他官差转身离开了。
她望着远去的板车，喉咙里发出一声撕裂的哽咽，却再追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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