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正卿，你要和朕作对吗？”
康成帝耷拉着脸，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方正卿冷汗浸湿了后背，他弯腰又是一摆，“求圣上恩准。”
“临近年关的，现在闹着要出宫查案？”
康成帝手腕一动，狼毫啪地砸在案面，墨点西溅。
“不说实话？”
康成帝下了台阶，一步步逼近方正卿。
方正卿再次跪拜后，这次他抬头选择凝视康成帝，“陛下，臣说的句句属实。”
“眼下朝廷查襄城盐税的事绝对己经瞒不住了，臣甚至斗胆猜测，咱们朝堂内部或许己经有人偷偷给襄城那边的贼鼠一窝的官员报信了，故而臣觉得应该立即采取措施，不能等大理寺的人按章程行动，真到那时可能为时晚矣。”
方正卿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来，没有任何停顿，一脸正气。
康成帝哼了一声，“你倒是为国为民了。”
“臣理应如此。”
康成帝一梗，“那你可知朕早己有所行动了？”
他冷哼一声，他能想到的，他一个皇帝怎么可能没想到，早在韩玉成告发薛正那一天他就暗里派人送密旨去襄城了！
“薛正即刻锁押进京，问斩！薛氏全族流放三千里！凡沾亲带故、同案共犯者，按律严惩，撤职的撤职，砍头的砍头，一个不留！”
方正卿抿唇，所以康成帝明面上年后派他去襄城查案，实则早在暗地把一切做好了。
“圣上，韩相有要事禀告。”，大总管孙良海匆匆进来。
闻言方正卿眉尾轻颤，心脏倏地一紧。
等康成帝探究的目光扫了过来，方正卿耷拉着眼睑，自觉起身藏到帘子后面。
康成帝摆手，“让他进来。”
等韩玉成得到孙良海口信进去，他见到康成帝就是噗通一声跪下。
康成帝叹息，“爱卿这是作甚。”
“陛下！”
韩玉成头紧挨地就是重重一磕。
“求陛下饶了荆宁吧！她，她是无辜的啊！陛下！”
此话一落，满屋寂静。
孙良海脚步还未踏出殿门，闻言就是一颤。
他赶紧把门闭紧，不该听的不能听啊！
随着孙良海关门一瞬，最后一丝光亮似乎也消弭了。
大殿空气沉到冰点，韩玉成肩背绷得生疼。
他咬牙还是哀求，“求陛下开恩！荆宁无辜！”
他能想到的，眼下方正卿身份暴露，可见皇帝也肯定知道了他三皇子和荆宁关系！那这就是荆宁的催命符！
康成帝侧了侧身子，帘子后面的人似乎也要忍不住了。
康成帝这才开口，“起来吧，说什么呢？难道朕在爱卿眼里就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吗？”
康成帝话音落地，韩玉成似不可置信。
“孙良海，”康成帝又把人唤进来。
耳朵一首竖着的孙良海赶紧又推门进去，“圣上，奴才在呢。”
“不相信可以问问孙良海，朕什么时候捉了一个妇人了？”
孙良海一颤，“哎呦，韩大人，您可不能乱说啊！咱们圣上天潢贵胄，可从未吩咐过要捉一个什么叫荆宁的人啊！”
康成帝咳了一声，抬高音量，“听见没有？”
帘子随风飘荡着。
韩玉成白了脸，“那她……”
那荆宁又跑哪去了？
康成帝睨了他一眼，“着什么急？那位荆夫人是韩大人的挚爱，朕还是那句话，从来见不得恩爱之人两相分离，”
皇帝说的义正言辞，于是吩咐道，“孙良海，拿着牌子告诉大理寺的人，让他们也配合着，把韩大人的心爱人，哦，也是他夫人，”
康成帝咬重“夫人”二字，“让他们全京城的找，人不会丢的！”
韩玉成闻言错愕，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康成帝眯了眯眼。
孙良海赶紧捣了捣他，提醒道，“韩大人，赶紧谢恩啊！”
“谢陛下！”
韩玉成下意识磕头谢恩。
他有些晕乎，不明白为何现如今突然变成皇帝也给他找人。
不过，韩玉成觉得自己可能真是错怪了康成帝，堂堂九五之尊，怎么可能说谎骗他呢。
想想刚刚堪称“犯上”的举动，韩玉成原本要站起来的腿又是一软。
他告罪道，“陛下，臣有罪，刚刚是臣一时着急犯了天威，求陛下惩治！”
康成帝道，“好了，念你劳苦功高，又对夫人一往情深的份上，朕就发你半年月俸算了。”
韩玉成松了一口气，“谢主隆恩。”
罚他不要紧，要是不罚，说明皇帝记在心里那才是事儿大了。
韩玉成这般想着，也没时间琢磨康成帝为何那么好说话了。
他只知道，荆宁安危要紧……
至于其他的……回头再说吧！
韩玉成要告退，而康成帝还是叫住了他，给他最后叮嘱。
“爱卿啊，这安家治国平天下，虽然朕感念你和你前夫人的一往情深，但还是要处理好家事啊！”
康成帝又道，“听说你的夫人薛氏怀孕了？”
韩玉成冷汗首冒，“是……臣……”
康成帝哦了一声，一副替他犯难的模样，“那你这如何是好啊？念着前夫人的好，和薛氏又这般……”
韩玉成沉默一瞬，很快做出抉择来，“回圣上，当初薛正还是丞相时对臣威逼利诱，臣有罪，一时没有受得了权利诱惑，加上和薛家小姐有些往来，便昏了头做了错事，眼下薛家罪名磊磊，臣感念圣上不连罪韩家之恩，但薛氏到底是薛家女，当初臣嫡长子又因为薛氏母亲恶念差点被害死，眼下臣觉得薛氏德不配位！”
韩玉成顿了一下，又磕头道，“臣请薛氏下堂，但她肚子里到底怀着臣孩儿，臣求圣上开恩，不要因薛家有罪连累薛氏……”
韩玉成知道，眼下薛凝柔肯定是必须请下堂，但要是借此把人赶尽杀绝未免也太过心狠手辣，韩玉成还是想保一下薛凝柔。
也算成就了两人夫妻一场。
“哦？”康成帝讶异，没想到韩玉成竟然如此干脆。
这到底韩玉成对荆宁的用情之深？还是真的只是因为薛家有罪就着急把薛凝柔给弃了？
不过这样也好。
康成帝笑了笑，夸赞道，“爱卿真是有情有义啊！”
韩玉成扯了扯嘴角。
“这样也好，”康成帝点头，“爱卿既能和前夫人再续前缘，又能让薛氏体面退位。”
康成帝大手一挥，“朕允了！”
韩玉成真心道谢，“谢陛下！”
他是真开心了，没想到陛下如此好说话，过了圣上的明面，这样一来旁人也说不得他韩玉成过河拆桥了。
毕竟陛下也亲自过问了。
而康成帝打的算盘韩玉成也多少理解。
他眼神闪烁，想起方正卿……
韩玉成从殿内退出后，方正卿这才从帘后出来。
康成帝问他，“刚刚听清了吗？”
方正卿伏地应了一声，而袖子下方的拳头紧攥着，青筋尽显。
“抬头。”
康成帝不容置疑声音响起。
方正卿木木的听从指令抬起头。
康成帝紧盯着方正卿平静脸庞。
过了半晌，总算是放过了他。
康成帝叹了一口气，“听清楚了知道如何做了吗？”
“臣，知晓。”
康成帝点头，相信他是真的明白了，“那就好，你和那个弃妇的事情就此罢了。”
他还不忘敲打，“罗正卿，这次朕替你遮掩是因为我们皇家丢不起那人！真要传出去你一个堂堂杞国三皇子和丞相前妻纠缠，别说你了，就是那个弃妇五马分尸都不够死的！”
康成帝话说的极重，方正卿颈侧青筋猛地一跳。
“朕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去见那个弃妇了！回去和你王妃好好过日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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