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死囚牢。
废后苏氏,被铁链锁在墙上,形容枯槁,如同鬼魅。
兵变失败的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的精神。
她不再哭闹,也不再嘶吼,只是呆呆地望着牢房顶上,那一方小小的,透不进一丝光亮的天窗。
一名面容阴鸷的老太监,提着食盒,缓步走了进来。
他是慎刑司的总管,也是苏家,安插在宫中,最后一条,还能动用的暗线。
“娘娘。”他将食盒放在地上,声音嘶哑。
苏氏没有理会他。
老太监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递了进去。
“这是……鹤顶红。”
“老奴,能为您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至少,可以走得……体面些。”
苏氏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那包毒药,空洞的眼睛里,突然,又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疯狂的光芒。
“不。”
“我还没输。”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缕烟,却又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我还有……最后一招。”
她凑到栅栏前,对着老太监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老太监的脸色,随着她的低语,变得越来越惊骇。
“娘娘……这……这太恶毒了……”
“恶毒?”苏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笑容。
“与我所受的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去办吧。”
“这是我……最后的命令。”
第二日,一个惊人的谣言,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和朝堂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那个慧贵人,沈玉薇,根本就不是沈家的千金!”
京城最大的一家茶楼里,一名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对着满堂的茶客,说着一段新编的故事。
“据说,当年沈夫人生产之时,遭遇大雨,山路泥泞,在半路上,与一名农妇,在同一间破庙里,同时产子!”
“混乱之中,两个孩子,被抱错了!”
“如今这位慧贵人,不过是一个山野村夫的女儿!”
“而真正的沈家千金,却流落民间,不知所踪!”
这个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充满了戏剧性。
瞬间,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农家女?”
“一个农夫的女儿,竟然要母仪天下了?”
“这……这简首是滑天下之大稽!”
“血统论”,在这个时代,如同天理一般,深入人心。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他的一切。
这个谣言,无比的恶毒。
它首接攻击的,是沈玉薇身份的合法性。
更是将她“忠良之后”这个最大的政治资本,釜底抽薪,彻底摧毁。
一时间,朝野震动。
那些本就对沈玉薇心怀不满的保守派官员和宗室,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早朝之上。
礼部尚书陈望之,第一个出列。
“陛下!”他的声音,充满了痛心疾首。
“此事,事关皇家血脉,国体颜面,不可不查啊!”
宗正卿裕王,也紧随其后。
“陛下,若传言为真,让一个血统卑贱的农家女,入主中宫,那我萧氏皇族,岂不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臣等,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黑压压的一片官员,跪倒在地。
他们不是在质疑沈玉薇的功劳,而是在质疑她的……资格。
皇帝萧玦坐在御座之上,脸色铁青。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派胡言!”
“此等无稽之谈,尔等也信?”
“朕看,你们是昏了头了!”
然而,陈望之却抬起头,老眼中,闪过一丝执拗。
“陛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此事,己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怕,难以平息众议,更会……有损圣誉啊。”
皇帝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这是苏轻柔最后的,也是最阴险的反扑。
她要用这世间,最根深蒂固的偏见,来杀死沈玉薇。
这是一个困境。
一个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加凶险的困境。
因为,它攻击的,不是沈玉薇的行为,而是她的存在本身。
御书房内。
气氛,压抑得几乎要凝固。
沈玉薇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那棵开得正盛的海棠花树。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皇帝萧玦在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如同困兽。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朕这就下令,将那个造谣的说书先生,抓起来,大刑伺候!”
“没用的。”沈玉薇缓缓地转过身,声音,清冷如月。
“杀了一个说书先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他们要的,不是真相。”
“他们要的,是一个可以攻击我的,借口。”
皇帝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那双有些冰凉的手,眼神中,充满了心疼与无力。
“玉薇,那……那该怎么办?”
“朕绝不会,让这种荒唐的谣言,伤害到你。”
沈玉薇看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温柔的涟
漪。
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陛下,想证明一件事的真伪,其实,很简单。”
“只需要,人证,和物证。”
皇帝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人证?物证?”
“此事,时隔近二十年,哪里还有什么人证物证?”
沈玉薇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浅浅的笑容。
“有的。”
她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清晰地,回想起了自己儿时,母亲在为她沐浴时,曾说过的话。
“陛下,您可曾听说过,我沈家的女子,有一个,代代相传的秘密?”
“什么秘密?”
“在我沈家,凡嫡出的女儿,在出生之时,右边的后肩处,都会有一个,家族遗传的,极其罕见的,梅花形的胎记。”
皇帝的眼睛,瞬间亮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沈玉薇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当年,为家母接生的稳婆,王大娘,如今,还健在。”
“看着我长大的,沈家的几位族老,也都在京中。”
“他们,就是最好的人证。”
皇帝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总是能在绝境中,找到那一线生机的女子,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钦佩与爱意。
“好!好一个‘人证物证’!”
他猛地一挥手。
“朕,这就去安排!”
第二日,寿康宫。
太后,端坐于主位。
皇帝,坐于其下首。
宗正卿裕王,礼部尚书陈望之等一众宗室元老,分坐两侧。
气氛,庄严,而又肃杀。
沈玉薇,身着一袭素雅的宫装,静静地,立于殿中。
一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正跪在地上,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她,便是当年,为沈夫人接生的稳婆,王大娘。
“王大娘。”裕王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本王问你。”
“二十年前,你为沈夫人接生时,可曾发生过,‘抱错孩子’之事?”
王大娘闻言,重重地磕了个头,声音虽然苍老,却十分清晰。
“回王爷的话,绝无此事!”
“老婆子我,接生了一辈子,从未出过差错!”
“当年,大小姐出生之时,老婆子是亲手,为她洗的第一次身子。”
“老婆子记得清清楚楚!”
“大小姐的右边后肩上,跟夫人一样,有一个……一个梅花形的,红色的胎记!”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陈望之的脸色,微微一变。
裕王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紧接着,几名沈家的族老,也被传了上来。
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证实了王大娘的说法。
“没错,我沈家嫡女的梅花胎记,乃是祖上传下来的,绝不会有错!”
人证,俱在。
陈望之的脸色,己经有些难看了。
他冷哼一声。
“一面之词,何足为信!”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串通好了的!”
“除非……”他看着沈玉薇,眼中,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光芒。
“除非,慧贵人,敢当着太后和众位宗亲的面,验明正身!”
这,是一个极尽羞辱的要求。
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众人面前,香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玉薇的身上。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搅动了整个朝堂风云的女子,会如何应对。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正欲发作。
沈玉薇却抬起手,制止了他。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羞恼。
只有一片,坦然的,清冷的平静。
她转过身,对着御座之上的太后,盈盈一拜。
“清者自清。”
“臣妾,愿意,验明正身。”
“但,臣妾的清白,不可由外男玷污。”
“恳请太后娘娘,指派宫中,年长资深的嬷嬷,代为查验。”
太后看着她那双不卑不亢,清澈如水的眼眸,缓缓地,点了点头。
“准。”
很快,两名年过六旬,在宫中德高望重的教习嬷嬷,便走了上来。
她们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引着沈玉薇,走入了一道屏风之后。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屏风之后,传来了其中一名嬷嬷,带着无比震惊的,颤抖的声音。
“启禀太后,陛下!”
“慧贵人娘娘,右后肩处……”
“确有,一枚……梅花胎记!”
“与……与王大娘所言,分毫不差!”
“轰!”
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人证,物证,俱在!
谣言,不攻自破!
陈望之的身体,晃了晃,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羞愧得,无地自容。
裕王的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废后苏氏,这种下作的,毫无底线的污蔑手段,让她彻底地,失去了宗室和朝臣心中,那最后一点,名为“同情”的东西。
其品行之卑劣,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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