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门扉紧闭着,将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可即便如此,一股死寂般的阴风还是从门缝里透了出来,吹进了御书房。
前来禀报的内侍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声音也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
“启禀陛下,冷宫那位……那位从昨日午后便水米不进,说是要绝食。”
皇帝萧玦正在批阅奏折的朱笔,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一滴浓稠的朱砂墨,从笔尖滴落,在明黄的奏章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寒铁。
“她说了什么。”
内侍吓得一个哆嗦,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砖上。
“她说……她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是遭了奸人构陷。”
“还说……还说愿以一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求一个青史留名。”
“她让奴才们转告陛下,就当是全了最后一次夫妻情分,不要阻拦她。”
萧玦听完,将手中的朱笔缓缓搁在了笔架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玉石碰撞声。
他没有发怒,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青史留名?”
他低声重复着这西个字,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她也配。”
坐在一旁,正为他研墨的沈玉薇,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纤细的手指稳稳地转动着墨锭,动作不疾不徐。
墨池中,墨汁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在空气中弥漫。
萧玦站起身,在御案后来回踱了两步,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在地毯上拖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这是算准了朕不敢让她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若是她真的死在冷宫,无论真相如何,史官的笔下,朕都免不了一个逼死发妻的恶名。”
“朝堂上那些迂腐的言官,宗室里那些不安分的老家伙,都会借此大做文章。”
“天下悠悠众口,更是堵也堵不住。”
他停下脚步,看向沈玉薇,眼中带着询问。
“依你之见,是否该命人强行给她灌食,保住她这条性命。”
沈玉薇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抬起头,清亮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家常琐事。
“陛下,您若是强行灌食,便正中了她的下怀。”
萧玦的眉头微微一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此举,本就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折腾。”
“她想看的,就是陛下为她烦心,为她派去太医宫人,为她束手无策。”
“您越是想让她活,她便闹得越凶,越能摆出一副贞烈不屈的受害者姿态,博取那虚无缥缈的同情。”
“如此一来,这场闹剧便永无休止之日。”
沈玉薇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仿佛一颗颗石子,投进了萧玦烦乱的心湖,荡开圈圈涟漪。
他眼中的烦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思。
“那你的意思是……”
沈玉薇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为他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衣领。
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清幽的兰花香气。
“陛下,她不是想死吗?”
“那我们便成全她。”
萧玦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着沈玉薇,从她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与他如出一辙的、冰冷的决绝。
“既然她想用死来演一出大戏,那我们就帮她把这场戏的排场做得足足的。”
“让她风风光光地去死。”
萧玦沉默了片刻,随即,他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一丝冰冷而又畅快的笑意,在他的嘴角绽放。
他明白了沈玉薇的意思,也瞬间想通了其中所有的关窍。
“王德。”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己经没有了丝毫的迟疑和烦躁,只剩下君临天下的威严与冷漠。
守在殿外的总管太监王德立刻小跑着进来,躬身候命。
“奴才在。”
“传朕旨意。”
萧玦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中回响,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皇后苏氏,深感罪孽深重,无颜苟活于世,愿以身殉,为国祈福,其心至诚,朕心甚慰。”
王德听到这话,惊得差点当场跪倒在地,手中的拂尘都险些掉落。
他抬起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萧玦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下达着一道道匪夷所思的命令。
“传旨礼部与工部,立刻在皇陵为皇后择址修建陵寝。”
“规制务必尽显奢华,要配得上她国母的身份,所有用度,皆从内帑支取。”
“再传旨钦天监,择选吉日,为皇后举行超度法事。”
“命大相国寺的高僧,即刻起,便在冷宫外日夜诵经,为其早登极乐开路。”
“再告诉内务府,为皇后准备的棺椁,要用最好的金丝楠木,葬服,要用最华美的凤羽金线。”
“所有的一切,都要办得风光体面,万万不可怠慢了皇后,让她走得不安心。”
王德张大了嘴巴,呆立当场,他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从未听过如此荒唐的旨意。
这哪里是安抚,这分明是催命。
“陛……陛下……这……”
“还愣着做什么?”
萧玦的眼神骤然变冷。
“还不快去办!”
“是,是,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办。”
王德吓得一个激灵,再也不敢多问一句,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御书房。
很快,皇帝的旨意如同一阵飓风,席卷了整个皇宫。
原本死寂的冷宫外,一夜之间变得热闹非凡。
数十名来自大相国寺的高僧,身披袈裟,手持法器,在冷宫外搭起了法坛。
“往生咒”的诵经声,伴随着木鱼单调的敲击声,从清晨到深夜,一刻也不曾停歇,那声音庄严肃穆,仿佛在为某个即将逝去的灵魂送行。
工部的官员带着工匠,拿着图纸和标尺,就在冷宫不远处的空地上,大声地讨论着陵寝的规制和棺椁的尺寸。
“陛下有旨,地宫的深度要九丈九,寓意长长久久。”
“这金丝楠木的料子可真好,陛下真是念旧情啊。”
“听说葬服上的凤凰,要用三千根孔雀羽和八百颗东海珍珠来点缀,啧啧,真是天大的体面。”
这些议论声不大不小,却又恰好能清晰地传进冷宫的高墙之内。
第一天,躺在床榻上的苏轻柔听到外面的诵经声,嘴角还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她虚弱地对送饭的宫女挥了挥手,将食盒打翻在地。
“告诉皇帝,他的假慈悲,收买不了我。”
她以为,这是皇帝害怕了,在用这种方式向她服软,祈求她不要死去。
第二天,诵经声依旧。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些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锯木头的声音。
她心中的得意,开始渐渐被一丝不安所取代。
她扶着墙壁,勉强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望去。
她看到那些工匠正在打磨一块巨大的木料,那形状,分明就是一口棺材的雏形。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外面……外面在做什么?”
她抓住一个送水的小宫女,声音沙哑地问道。
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回答。
“回……回娘娘,工部在……在为您赶制……赶制灵柩。”
苏轻柔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一把推开宫女,身体摇摇欲坠。
“胡说!不可能!他不敢!”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这一定是假的,是沈玉薇那个贱人想出来的,用来吓唬她的计策。
皇帝怎么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她死。
她强撑着一口气,继续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企图隔绝外面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声音。
可是,饥饿感如同虫蚁,在她的五脏六腑中疯狂噬咬。
她己经两天没有进食,身体的虚弱是真实不虚的。
到了第三天的清晨,苏轻柔是被一阵响亮的宣读声惊醒的。
一个尖细的嗓音,带着内务府总管太监特有的腔调,在冷宫门口高声宣读着。
“奉陛下口谕,皇后苏氏崩逝后,追封谥号为‘孝烈愍皇后’。”
“其葬仪、陵寝、牌位,皆按此谥号操办,不得有误。”
“另,为皇后缝制寿衣的绣娘己经备好,只待皇后……上路,便可为其净身更衣,风光入殓。”
孝烈愍皇后。
净身更衣。
风光入殓。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柄淬了冰的铁锤,狠狠地砸在苏轻柔的心上,将她最后的一丝幻想和侥幸,砸得粉碎。
她终于明白了。
萧玦不是在和她演戏。
他是在等着她死。
他甚至连她死后的谥号和葬礼都全部安排好了,就等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所谓的以死明志,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无聊的闹剧。
而他们,正饶有兴致地,为这场闹剧,准备一个盛大而又真实的结局。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不想死。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真的去死。
强烈的求生欲望,在这一刻压倒了她所有的怨恨、不甘和所谓的尊严。
恰在此时,宫门下方的小门被打开,今天的饭菜被送了进来。
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一碟再普通不过的咸菜。
在苏轻柔的眼中,这却是世界上最的琼浆玉液。
她像是疯了一样,从床上滚了下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食盒前。
她的双手因为虚弱和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几次都无法端起那碗粥。
最后,她索性放弃了,首接将头埋进了碗里,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滚烫的粥烫得她口腔和食道一阵刺痛,可她完全顾不上了。
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混杂在白粥里,被她一同咽进了肚子里。
屈辱、恐惧、狼狈、不甘,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
她一边吃,一边发出呜呜的、压抑的哭声。
守在门外的两个侍卫,听到里面的动静,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同情,只有深深的鄙夷和一丝了然。
持续了两天半的梵音和敲击声,在这一刻,也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悄无声息地停止了。
冷宫,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己经随着那碗被狼吞虎咽下去的白粥,彻底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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