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薇被册封为慧嫔,在朝堂之上,赢得了前所未有的声望。
皇帝萧玦对她的信任和倚重,也达到了顶峰。
闲云馆,成了后宫之中,一个无人敢轻易招惹的,特殊的存在。
然而,沈玉薇的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她知道,她目前所有看似稳固的地位,都建立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天机”之上。
她能预知未来,是因为她己经,死过一次。
她能洞悉人心,是因为她曾站在最高处,看过那些人,最丑陋的嘴脸。
可是,她的记忆,终究是有限的。
她知道那些即将发生的,大的风浪。
她却不知道,那些隐藏在日常的平静之下,正在悄然涌动的,细微的暗流。
她就像一个,能看懂星象,却看不清脚下道路的旅人。
她能避开那些,足以致命的悬崖。
却随时可能,被一颗不起眼的石子,绊倒在地。
这天下午,她正在协理六宫的事务。
她翻阅着一本,关于各宫奴才调派的记录。
她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春儿。
那个曾经,在苏玉环的指使下,试图栽赃她偷盗金凤钗的,皇后宫里的二等宫女。
她记得,这个宫女,在那次事件之后,便被皇后,找了个借口,打发到了浣衣局。
可如今,她的名字,却又一次,出现在了调派记录上。
她被从浣衣局,调往了御膳房,成了一个采买的管事。
这看似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人事调动。
但沈玉薇的心中,却猛地,升起了一丝警惕。
浣衣局,是宫里最苦最累的地方,进去了,就等于永无出头之日。
而御膳房的采买,却是一个,油水丰厚的肥差。
皇后苏轻柔,为何要将一个,犯了错的奴才,不降反升?
这其中,定有蹊跷。
沈玉薇立刻,派小李子去查。
小李子花了一天的时间,才从御膳房一个相熟的小太监那里,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原来,那个春儿,在御膳房,什么都不做。
她唯一的差事,就是负责,每日给坤宁宫,送一种特制的,用十几味名贵药材熬成的,养颜汤。
而那些药材里,有一味,名叫“紫苏子”。
沈玉薇听到这个名字时,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顿。
紫苏子,性温,有安神之效。
但若是,长期与另一种名为“白芷”的香料混合使用。
便会产生一种,缓慢的,能让人神思恍惚,心悸不安的毒性。
而皇后苏轻柔,最喜欢的熏香,正是白芷香。
沈玉薇的心中,一片冰冷。
好一个,一箭双雕的毒计。
苏轻柔,她不仅想用这碗汤,来慢慢地,侵蚀皇帝的身体。
她还想,等到皇帝龙体出现问题时,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自己这个,协理六宫,负责审核所有用度开支的慧嫔身上。
到那时,自己便是,百口莫辩。
想通了这一层,沈玉薇的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她虽然有皇帝的恩宠,有协理六宫的权力。
但她,却像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她对这座宫殿里,每日都在发生的,那些细微的阴谋,一无所知。
她只能被动地,等待着危险的降临。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必须拥有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耳朵。
她必须建立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能为她刺探所有情报的,秘密的网络。
她将晚晴和小李子,叫到了书房。
她看着这两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下属。
“我需要人。”
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需要很多,能安插在宫里各个角落,为我传递消息的人。”
小李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主子,您是想……”
沈玉薇点了点头。
“没错。”
“我要在这座宫殿里,布下一张,天罗地网。”
“我要让皇后,让所有与我为敌的人,她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清清楚楚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晚晴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主子,这……这太危险了。”
“在宫里安插眼线,是犯了大忌的。”
“万一被发现,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危险?”
沈玉薇淡淡地笑了。
“我们从活下来的那一天起,就一首,活在危险里。”
“与其,等着别人来杀我们。”
“我宁愿,主动出击。”
她看着小李子,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小李子,这件事,我交给你去办。”
“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我需要人,很多很多,像你一样,聪明,可靠,又对现状不满的人。”
小李子跪了下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兴奋。
“主子放心。”
“奴才,万死不辞。”
沈玉薇将皇帝之前赏赐给她的,那几箱金银珠宝,都拿了出来。
“这些,你都拿去。”
“钱不够,就告诉我。”
“人,要慢慢地,一个一个地,去发展。”
“要找那些,和我们一样,被欺压,被排挤,被遗忘的人。”
“那些,在浣衣局里,永无出头之日的宫女。”
“那些,在安乐堂里,苟延残喘的太监。”
“那些,被克扣份例,在寒冬里,连一块炭火都得不到的,失意的嫔妃。”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告诉他们,跟着我,或许,依旧危险。”
“但至少,能活得,像个人样。”
小李子领了命,带着钱,悄无声息地,开始了行动。
他是个天生的,做这种事的人才。
他圆滑,机警,又深谙人心。
他用那些金银,打通了宫里各个关节。
他又用沈玉薇赐予他的,那份温暖和尊重,去收买那些,早己对生活,心灰意冷的人。
他告诉他们,慧嫔娘娘,记得他们每一个人。
他告诉他们,慧嫔娘娘,能给他们,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开始以闲云馆为中心,悄然地,向着整座皇宫,蔓延开去。
半个月后。
一个秘密的组织,在闲云馆的书房里,正式成立了。
它的核心成员,只有五个人。
小李子,是首领。
晚晴,负责内部的联络和情报整理。
还有三个,是小李子从那些最底层,最不起眼的奴才里,精心挑选出来的,绝对可靠的头目。
一个,负责监视内务府和御膳房。
一个,负责监视各宫主位的动向。
还有一个,负责在宫外,建立联络的渠道。
沈玉薇看着眼前这几个,因为被赋予了重任,而显得无比激动和紧张的人。
她亲自,为这个组织,取了一个名字。
“听雨楼。”
“我们不问风,只听雨。”
“风,是那些,摆在明面上的,大的动向。”
“而雨,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细微的,致命的,一滴一滴的,秘密。”
她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希望,从今天起。”
“这座宫殿里,再也没有,我听不见的雨声。”
“是!”
五个人,齐声应道。
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听雨楼”的第一次任务,很快便下达了。
目标,就是那个,在御膳房里,负责给皇后送养颜汤的,二等宫女,春儿。
第二天。
一份详细的,关于春儿所有动向的情报,就摆在了沈玉薇的桌案上。
情报上说,春儿每日,除了去御膳房,还会去一个地方。
那就是,冷宫。
她会去那里,见一个,因为犯了错,而被罚去倒马桶的,老婆子。
而那个老婆子,不是别人。
正是,当初在莲花宴上,负责给沈玉薇的舞衣,动手脚的,那个尚衣局的掌事宫女。
看到这里,沈玉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
原来,她们之间的联系,还未断。
原来,苏轻柔的背后,还藏着这样一条,她前世都未曾发现的,隐秘的线。
很好。
苏轻柔,你布下的局,现在,轮到我来一一破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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