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萧澈在课业上的“异军突起”,让皇帝萧玦龙颜大悦,也让皇后苏轻柔暂时在后宫挽回了些许颜面。
苏氏一族借着这个机会,暂时收敛了锋芒,整个前朝后宫,都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然而,对于沈玉薇而言,这种表面的平静,不过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她知道,苏家的根基深植于前朝,只要苏氏不倒,苏轻柔在后宫的地位便终究稳固。
她之前的所有胜利,都只是剪除了苏轻柔的枝叶,却未能伤及其根本。
要想真正地复仇,就必须将这棵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连根拔起。
机会,需要等待,更需要创造。
沈玉薇耐心蛰伏在闲云馆,一边尽心尽力地协理六宫事务,赢取宫人们的敬重;
另一边,则将皇帝赏赐的所有财物,都悉数投入到了她一手建立的情报组织“听雨楼”之中。
在小李子的精心经营下,“听雨楼”的触角,己经像细密的蛛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延伸到了宫墙之外。
关于苏氏一族的情报,源源不断地,汇集到沈玉薇的桌案之上。
她知道,皇后的父亲,当朝宰相苏广义,权倾朝野,其权力的根基,便是他一手掌控的大周朝的盐引勘合之权。
大周朝对食盐实行官营,私人不得贩卖,所有盐商都必须从朝廷手中,购买一种名为“盐引”的凭证,才能合法地贩运食盐。
而这发放盐引的大权,就牢牢地握在宰相苏广义的手中。
“听雨楼”送来的情报,证实了沈玉薇记忆中的一切。
苏广义利用这份权力,大肆敛财,他私下里,将大量的盐引,以高价倒卖给江南一带的走私盐枭,
又将那些本该上缴国库的巨额税银,通过各种复杂的账目,中饱私囊。
苏家那富可敌国的财富,至少有一半,都是建立在这肮脏的交易之上。
只是,苏广含为人极其狡猾,他做事滴水不漏,所有的账目,都做得天衣无缝。
小李子他们虽然查到了许多蛛丝马迹,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能一锤定音,将苏家彻底钉死的,关键证据。
沈玉薇并不着急。
因为她知道,那份证据,藏在哪里。
前世,苏家倒台之后,她曾奉命,整理过抄没的苏家家产。
她清楚地记得,在苏广义最信任的幕僚,一个名叫“吴先生”的人的书房里,有一本秘密的账册。
那本账册,用一种特殊的密码写就,记录着苏家与江南盐枭之间,每一笔肮脏的交易。
而那个吴先生,如今,依然是苏广义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沈玉薇将小李子,叫到了书房。
她交给了他两个任务。
第一,派人去查明,那个吴先生的所有习惯,尤其是,他存放重要文书的地方。
第二,去查清楚,前朝御史台里,有哪一位御史,与宰相苏广义,政见不合,积怨最深。
小李子领命而去。
“听雨楼”这张大网,开始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全力运转起来。
不出三日,两份情报,便都送到了沈玉薇的手中。
吴先生为人谨慎,所有重要的文书,都存放在他书房的一个暗格里。
而那个暗格的钥匙,他从不离身。
而御史台里,最痛恨苏广义的,是一个名叫张启年的左都御史。
此人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多次在朝堂上,弹劾苏广义结党营私,却都因为,苦无证据,而不了了之。
人选,己经确定。
接下来,就是如何,拿到那本至关重要的账册。
沈玉薇知道,强取,是绝无可能的。她只能,智取。
她又一次,从小李子的汇报中,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那个吴先生,有一个唯一的癖好,那便是,好画。
他尤其喜欢,前朝画圣吴道子所作的《八十七神仙卷》。
他曾不止一次地,在公开场合感叹,此生若能亲眼见一见此画的真迹,便死而无憾。
而沈玉薇,恰好知道,这幅画的真迹,藏在何处。
那幅画,在前朝覆灭之时,流入了民间,最终,被一位富商所得。
而那位富商的后人,如今,就隐居在京城的一处小巷里。
沈玉薇将一箱金条,交给了小李子。
她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将那幅画,买回来。
小李子不负所望,三日之后,便带着那幅,足以让所有文人墨客都为之疯狂的画卷,回到了宫中。
一个针对吴先生的,精密的圈套,就此展开。
沈玉薇让小李子,通过宫外的渠道,放出风声。
就说,有一位神秘的藏家,愿意出手一幅,据说是吴道子真迹的《八十七神仙卷》。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惊雷,瞬间,在京城的收藏圈里,炸响。
吴先生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立刻,派人西处打探,想要找到那位神秘的藏家。
而小李子,则按照沈玉薇的吩咐,不急不躁地,吊着他的胃口。
在经过了长达半个月的,反复试探和拉扯之后。
小李子才终于,同意,让吴先生,亲自来验画。
验画的地点,定在了一处,位于城郊的,僻静的茶楼里。
那一日,吴先生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防止画是假的,自己被骗,只带了两个随从,秘密前往。
而他不知道的是,从他离开相府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就都落在了“听雨楼”的监视之下。
在茶楼里,他终于见到了那幅,让他魂牵梦萦的画卷。
当画卷缓缓展开的瞬间,他整个人,都痴了。
那磅礴的气势,那飘逸的笔法,毫无疑问,是画圣的真迹。
就在他完全沉浸在对画卷的鉴赏之中,心神最是松懈的时候。
“听雨楼”的人,动手了。
他们没有伤害吴先生。
他们只是,用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手段,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腰间,取走了那串,他从不离身的,暗格的钥匙。
并用一把,早己准备好的,一模一样的假钥匙,替换了上去。
得手之后,另一拨人,立刻潜入了宰相府。
他们用真钥匙,打开了吴先生书房里的暗格,取走了那本,足以决定苏家命运的秘密账册。
然后,又将暗格,恢复成了原样。
整个过程,天衣无缝。
当吴先生心满意足地,带着那幅天价的画卷,回到府中时,他对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知。
而那本致命的账册,则被连夜,送进了宫中,摆在了沈玉薇的面前。
沈玉薇看着那本,用密密麻麻的密码写就的账册,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这种密码,前世,她曾花费了数月的时间,才得以破解。
这一世,她早己,烂熟于心。
她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将那本账册的全部内容,都翻译了出来。
那上面,记录着苏家,在过去五年里,与江南各大盐枭,狼狈为奸,倒卖盐引,侵吞税银的,每一笔,血淋淋的罪证。
证据,己经到手。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它,递到最合适的人手里。
沈玉薇没有自己出面。
她将那本翻译好的账册,和那本原始的密码账册,都放进了一个普通的食盒里。
她让小李子,在第二日天亮之前,将这个食盒,悄悄地,放在左都御史张启年的家门口。
然后,便静待,好戏开场。
第二日的早朝。
朝堂之上的气氛,与往日,并无不同。
宰相苏广义,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百官之首的模样。
皇帝萧玦,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
就在议事即将结束之时。
左都御史张启年,突然,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的手上,高高地,捧着两本账册。
他跪倒在大殿中央,声音,如同洪钟,响彻了整个金銮殿。
“臣,张启年,有本启奏!”
“臣,要弹劾当朝宰相,苏广义!”
“其身为百官之首,不知体恤圣恩,报效国家,反而,利用职权,与江南盐枭,狼狈为奸,私贩盐引,贪墨国库税银,数额之巨,骇人听闻!”
“其罪,罄竹难书!”
“此二本账册,便是其,全部的罪证!”
“请皇上,为我大周,清除此等国之巨蠹!为天下万民,主持公道!”
他的话,像一颗惊天巨雷,在平静的朝堂之上,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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