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那场拙劣的自焚闹剧,最终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皇后苏轻柔,被禁军从火场里,狼狈地拖了出来。
她被暂时安置在了宫中最偏僻的,一处名为“月华苑”的冷院里。
这里比静福轩,更加破败,更加荒凉。
皇帝没有再见她。
他只是下了一道旨意,命太医院好生“医治”。
所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医治,不过是让她活着,等待那最后的审判。
苏轻柔躺在冰冷的床榻上,浑身缠满了纱布。
烈火,灼伤了她大片的皮肤。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绝世容颜,如今布满了狰狞的水泡和焦黑的伤疤。
可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她恐惧的,是那无边无际的绝望。
她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她成了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等待被开膛破肚的困兽。
不,她不能死。
她绝不能就这样,屈辱地死去。
在极致的绝望中,她想到了最后一条路。
一条,能让她苟延残喘,活下去的路。
疯。
只有疯了,才能逃脱惩罚。
自古以来,帝王最重颜面。
他们可以赐死一个有罪的皇后,却绝不会处死一个,己经疯了的女人。
那会被天下人耻笑,会被史官,记下最不光彩的一笔。
打定主意后,苏轻柔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诡异的光。
第二天。
当送药的太医,走进月华苑时。
他看到了一副,让他永生难忘的恐怖画面。
苏轻柔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
她将送来的饭菜,用手抓烂,胡乱地涂抹在自己的脸上,头发上。
她的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
她时而对着空气,发出咯咯的痴笑。
时而又抱着柱子,嚎啕大哭,喊着“父亲救我”。
她看到太医进来,忽然尖叫一声,像只受惊的野猫,蹿到了桌子底下。
她从桌子下面,探出那张涂满了饭菜的,狰狞可怖的脸,对着太医,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是来接我,去吃喜酒的吗?”
太医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药碗,“当啷”一声,摔得粉碎。
他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月华苑。
皇后疯了!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
皇帝萧玦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批阅奏折。
他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
疯了?
他放下奏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传太医院院判。”
很快,几位太医院最有资历的太医,被一同带到了月华苑。
他们看到的,是比传说中,更加疯癫的苏轻柔。
她正抱着一个枕头,在院子里,又唱又跳。
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童谣,动作滑稽而诡异。
太医们上前,想要为她诊脉。
她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扑上来,张嘴就咬。
一名老太医躲闪不及,手臂上,被她硬生生地,咬下了一块肉来。
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太医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几个强壮太监的帮助下,勉强按住了她。
诊脉的结果,却让他们,大惑不解。
脉象沉稳,并无任何疯癫之症的迹象。
可她的行为,却又真真切切,是个十足的疯子。
太医们不敢妄下定论,只能将情况,如实禀报给了皇帝。
萧玦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知道,苏轻柔是在装疯。
可他,没有证据。
他不能,也无法,去拆穿一个,正在发疯的皇后。
他被将了一军。
他被苏轻柔这招无赖的棋,死死地,困在了原地。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沈玉薇的耳中。
她正在暖房里,看着那株从贤妃那里移栽来的“同心兰”。
兰花己经开了,两朵洁白的花,并蒂而立,幽香清远。
晚晴在一旁,气得首跺脚。
“娘娘!她太无耻了!”
“装疯卖傻,就能逃脱罪责了吗?”
“陛下也真是的,怎么就看不穿她的诡计!”
沈玉薇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娇嫩的花瓣。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陛下不是看不穿。”
“陛下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
“也需要一把,能戳穿这层伪装的,最锋利的刀。”
她转过身,看向晚晴。
“去,把徐远太医,给本宫请来。”
徐远,就是当初那个被她用失传药方,从太医院的排挤中,解救出来的太医。
如今,他早己是沈玉薇最忠心,也最得力的医脉。
很快,徐远便出现在了揽月宫。
“微臣,参见慧妃娘娘。”
沈玉薇赐了座。
“徐太医,本宫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皇后娘娘如今凤体违和,神志不清,本宫于心不忍。”
“听闻你家学渊源,最是擅长调理此类疑难杂症。”
“本宫想请你,去为皇后娘娘,好生‘诊治’一番。”
徐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娘娘放心。”
“微臣那里,正好有一副祖传的方子。”
“专治神思倦怠,心神恍惚之症。”
“此方名为‘醒神汤’。”
“药性猛烈,寻常人喝下一碗,便可三日三夜,精神亢奋,毫无睡意。”
“最是适合,给皇后娘娘,提神醒脑了。”
沈玉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如此,甚好。”
“那就有劳徐太医了。”
当天下午。
沈玉薇便以探望姐姐病情为由,带着徐远,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去了月华苑。
她到的时候,苏轻柔正在院子里,用泥巴,堆着一个可笑的城堡。
她看到沈玉薇,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怨毒,但很快,便被一片痴傻的空洞所取代。
她咯咯地笑着,抓起一把泥巴,就向沈玉薇扔了过来。
“妖怪!吃我一招!”
晚晴立刻上前,挡在了沈玉薇的身前。
沈玉薇却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她走到苏轻柔面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悲悯与心痛。
“姐姐,你怎么病成了这个样子。”
“妹妹看着,真是心疼。”
“来,妹妹给你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让他给你看看。”
她说着,便给徐远递了一个眼色。
徐远上前,躬身道:“皇后娘-娘,得罪了。”
他身后,两个太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如同铁钳一般,架住了苏轻柔的胳膊。
苏轻柔开始疯狂地挣扎,嘴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嘶吼。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我不吃药!我不喝!”
沈玉薇端过徐远早己备好的一碗,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汤药。
她亲自,走到了苏轻柔的面前。
她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姐姐,你不是喜欢装疯吗?”
“妹妹,便帮你一把。”
“让你,求疯而不得。”
她捏住了苏轻柔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
然后,她将那碗滚烫的“醒神汤”,毫不留情地,尽数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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