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定制的婚纱挂在试衣间中央，象牙白的蕾丝在顶灯折射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苏晚意站在穿衣镜前，指尖划过胸前的玫瑰刺绣 —— 这是苏晚宁最爱的设计，日记里写过三次 “想穿着枭哥哥设计的玫瑰婚纱出嫁”。可此刻蕾丝蹭过皮肤，却像无数细小的针，刺得她心口发疼。
“苏小姐，需要帮忙吗？” 裁缝店老板娘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这位从巴黎特聘的设计师显然知道新娘的特殊身份，全程大气不敢喘，连针线落地都要弯腰捡三次。
“不用。” 苏晚意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去，带着刻意模仿的娇柔。她深吸一口气，将手臂穿过袖管，拉链向上拉时，后背的旧伤突然传来刺痛 —— 那是三年前在国外拆弹时被弹片划伤的，形状像只展翅的荆棘鸟，与苏晚宁光滑的脊背截然不同。
镜子里的人影渐渐清晰。长发绾成松垮的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正是日记里 “晚宁最喜欢的发型”。可当她抬眼时，却在镜中看到另一张脸 —— 属于苏晚意自己的、带着倔强棱角的脸，正从蕾丝婚纱下冷冷地盯着她。
“假的。” 她对着镜子低声说，指尖用力掐了下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从穿上这件婚纱开始，每一寸肌肤都在撒谎。
试衣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带着硝烟味的冷风卷着雨丝闯进来。苏晚意猛地转身，看到厉枭站在门口，军靴上还沾着边境的泥点，显然是刚从训练场赶来。他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婚纱，眸色沉得像深潭，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很合适。” 他开口时，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目光停留在她后腰的位置 —— 那里的蕾丝因为她转身的动作绷紧，隐约露出伤疤痕的轮廓。
苏晚意的心脏骤然缩紧，下意识地将裙摆往身后拉。“厉帅怎么来了？” 她垂下眼帘，模仿晚宁害羞时的样子，指尖绞着蕾丝花边，“不是说下午才有时间吗？”
厉枭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进来，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试衣间突然变得狭小，他身上的松木香气混着硝烟味将她包裹，像张无形的网。他停在离她半步的地方，抬手拂过她耳后的碎发，指腹的薄茧擦过耳垂时，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
“紧张？” 他的指尖停在她发烫的耳垂上，语气听不出喜怒，“日记里说，你盼这一天盼了五年。”
苏晚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忘了日记里还有这一句！昨晚看到凌晨三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只能僵硬地笑：“当然…… 当然紧张。”
厉枭的目光突然下移，落在她交握的手上。她的右手食指因为常年握枪，第一关节处有块淡粉色的茧，而苏晚宁的手永远柔软细腻，日记里特意写过 “枭哥哥说我的手像棉花糖”。
“你的手……” 他的声音顿住，指尖突然覆上她的右手。
苏晚意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后腰的刺痛再次袭来，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婚纱。“最近在学插花，不小心被玫瑰刺扎了。” 她慌忙解释，视线瞟向化妆台上的玫瑰 bouquet—— 那是她特意让老板娘准备的，就怕露出右手的破绽。
厉枭的目光果然转向花束，可当他再回头时，眸底的疑云更浓了：“晚宁从不碰带刺的玫瑰，她说会扎伤手。”
这句话像把冰锥，狠狠扎进苏晚意的心脏。她忘了！日记第 37 页明明白白写着 “讨厌玫瑰刺，枭哥哥每次都替我把刺剪掉”。
试衣间的空气瞬间凝固。雨点击打玻璃窗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在为她的谎言敲丧钟。苏晚意的大脑飞速运转，正想找新的借口，却见厉枭突然弯腰，从地板上捡起根细小的银链。
是那串荆棘手链！刚才穿婚纱时不小心扯掉了，链尾的炸弹吊坠还在微微晃动。
“怎么掉了？” 他的指尖捏着吊坠，金属反光映在他瞳孔里，“这是你说的‘护身符’，从不离身的。”
苏晚意的呼吸几乎停滞。她看着他捏着吊坠的手指，突然发现那根手指的虎口处有道浅疤 —— 七年前在军校器材室，他为了护她被碎玻璃划伤的疤。原来他什么都记得，包括她以为早己被遗忘的细节。
“刚才换衣服时……”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雨声里。
厉枭却突然笑了，低低的笑声在狭小的试衣间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他抬手将手链重新戴回她腕上，指尖绕着链身转了两圈，动作温柔得不像他：“下次小心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板娘捧着烫金礼盒闯进来，看到相拥的两人突然僵住：“对、对不起！厉少帅送的项链到了，我以为……”
礼盒打开的瞬间，苏晚意的目光被牢牢吸住。丝绒垫上躺着条钻石项链，吊坠是枚微型手枪造型，枪管处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与她藏在靴筒里的那把一模一样 —— 那是七年前厉枭送她的生日礼物，被她偷偷藏了十年。
“日记里说，你想要把‘能保护自己的手枪项链’。” 厉枭拿起项链，绕到她身后为她戴上，钻石贴在锁骨处，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喜欢吗？”
他的气息拂过颈窝，苏晚意突然想起张伯伯的话 ——“晚宁是为了救厉少帅死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猛地转身，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像个被困在蕾丝牢笼里的囚徒。
“厉枭，” 她脱口而出，声音里的娇柔瞬间崩塌，“你真的…… 什么都不知道吗？”
厉枭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到灵魂深处：“知道什么？”
就在这时，婚纱裙摆突然传来 “刺啦” 一声轻响。苏晚意低头，看到玫瑰刺绣处渗出片暗红色的血迹 —— 后背的旧伤被扯裂了。
“流血了！” 老板娘尖叫着去拿急救箱，却被厉枭厉声喝止。
“出去。”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始终没离开苏晚意。
老板娘连滚带爬地退出去，试衣间的门被重重关上。厉枭弯腰，指尖轻轻掀起她的裙摆，看到那道荆棘鸟形状的伤疤时，眸色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这不是晚宁的伤。”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砂纸摩擦，“她后背只有颗小小的朱砂痣，在日记第 59 页画过位置。”
苏晚意的防线彻底崩塌。她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眼泪：“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葬礼上？还是第一次见我？”
厉枭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小心翼翼地按在她的伤口上。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杀伐果断的少帅，倒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为什么要替她嫁？”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指缝间渗出的血迹染红了洁白的婚纱，像雪地里绽开的红玫瑰。
苏晚意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想说 “为了母亲”，想说 “为了复仇”，可看着他虎口的伤疤，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她只是摇摇头，从婚纱口袋里掏出那本黑色日记，翻开被撕掉的第 67 页 —— 那里残留着半行烧焦的字迹：“枭哥哥，他们要对姐姐动手……”
厉枭的指尖抚过烧焦的纸页，指腹的温度仿佛能将灰烬重新点燃。“晚宁早就知道你会被卷进来。”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在日记里写了三页‘保护姐姐’，说你比她勇敢，却总爱逞英雄。”
苏晚意愣住了。她快速翻到日记中间，果然在夹着干花的页面里找到折痕 —— 那三页日记被人细心地折起，上面画满了简笔画：两个小女孩在器材室拆炸弹模型，大的那个总把小的护在身后。
“这些…… 我之前没看到。”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父亲给她的日记明明是完整的，为什么会有被折起的页面？
厉枭的目光落在她腕上的荆棘手链上：“因为你没按晚宁说的做。” 他转动吊坠，底部弹出个微型暗格，里面藏着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这才是真正的‘护身符’，能解锁日记的隐藏内容。”
苏晚意将芯片插进手机，屏幕上立刻跳出加密文档。点开的瞬间，她捂住嘴差点哭出声 —— 那是苏晚宁留给她的视频，拍摄于爆炸前一天。
视频里的晚宁穿着作战服，脸上沾着硝烟，却笑得灿烂：“姐姐，当你看到这个视频时，我应该己经去见妈妈了。别恨枭哥哥，他是好人。也别信爸爸，他被厉二叔骗了……”
画面突然晃动，像是有人闯进来。晚宁慌忙对着镜头挥手：“记住，婚纱里有惊喜，是我给你留的……”
视频戛然而止。苏晚意的目光猛地扫向婚纱，指尖颤抖着抚过胸前的玫瑰刺绣。她用发夹撬开刺绣背面的蕾丝，果然摸到块坚硬的物体 —— 是枚军用级别的微型硬盘，边缘刻着 “荆棘行动” 西个字。
“这是晚宁从厉二叔办公室偷出来的。” 厉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里面有他们倒卖军火的证据，还有…… 爆炸案的真正策划者。”
苏晚意的指尖刚触到硬盘，试衣间的门突然被撞开。几个黑衣人手握冲锋枪闯进来，枪口对准厉枭：“少帅，苏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厉枭将苏晚意护在身后，军靴在地板上碾出沉闷的声响：“告诉苏振廷，我会带新娘一起去。”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他会反抗，愣神的瞬间，厉枭突然将婚纱裙摆扯下一块，蕾丝缠住最前面那人的枪管，同时按下苏晚意腕上的手链吊坠。刺耳的警报声立刻响彻裁缝店，所有电子设备瞬间失灵，包括黑衣人的冲锋枪。
“走！” 他拽着苏晚意冲向后门，婚纱裙摆太长，跑起来像只扑腾的白鸟。苏晚意在拐角处回头，看到穿衣镜里的自己 —— 婚纱染血，发髻散乱，却眼神锐利，像朵冲破牢笼的荆棘玫瑰。
雨还在下，厉枭的军用吉普在雨幕中疾驰。苏晚意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硬盘，婚纱上的血迹晕开在真皮座椅上，像幅诡异的抽象画。
“害怕吗？” 厉枭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他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始终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苏晚意摇摇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从签下替嫁协议到现在，不过短短七天，却像过了一辈子。她转头看向厉枭的侧脸，雨水打湿的发丝贴在额角，虎口的伤疤在闪电中若隐若现。
“七年前在器材室，”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雨丝，“你教我拆的那个炸弹模型，其实是你故意放我进去的，对不对？”
厉枭的方向盘顿了一下，随即低笑起来：“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模型的引爆装置早就坏了。” 苏晚意的眼泪混着雨水滑落，“你只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像晚宁说的那样，敢拿炸弹当玩具。”
吉普突然在路边停下，厉枭转过身，双手捧住她的脸，指腹擦去她的眼泪。“从那时候就知道，你不是需要保护的棉花糖。”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里带着雨水的清冽，“你是带刺的玫瑰，能在荆棘丛里活得比谁都漂亮。”
远处传来警笛声，显然是厉家的人追来了。苏晚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突然凑过去吻住他的唇。婚纱的蕾丝蹭过他的军装，带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却比任何承诺都要滚烫。
“厉枭，” 她在他唇间轻声说，“带我去见苏振廷。”
她要亲手揭开这场阴谋，不是作为苏晚宁的替身，而是作为苏晚意 —— 那个在七年前就敢拿炸弹模型当玩具的、带刺的玫瑰。
厉枭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暴雨后冲破云层的太阳。他用力点头，重新踩下油门，吉普轮胎卷起水花，朝着苏家别墅的方向疾驰而去。车后座，那本黑色日记摊开在座椅上，第 67 页的焦痕在颠簸中轻轻颤动，仿佛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说：“姐姐，我就知道你会赢。”
雨越下越大，却洗不掉婚纱上的血迹，也冲不散镜中那个逐渐清晰的、属于苏晚意自己的影子。这场替身游戏，从这一刻起，终于要由她亲手改写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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