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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荆棘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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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18】……【00:02:17】……

猩红的数字在冰冷的金属箱体上无声跳动,如同恶魔的瞳孔,每一次闪烁都抽走一分氧气,加重一分令人窒息的绝望。那冰冷的光映在苏晚意失血苍白的脸上,也映在厉枭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冰冷风暴和最后审判的黑眸里。

两条路。

交出密码,乞求信任,承认自己是父亲阴谋的帮凶。

或者……

拆了它。用命去赌。赌她作为“荆棘”的骄傲,赌厉枭那一丝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信任”。

喉咙被掐过的剧痛还在灼烧,后背伤口的刺痛混合着冰冷的绝望,让苏晚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巨大的信息冲击和被至亲背叛的冰冷,如同冰锥刺穿心脏,几乎要将她彻底撕裂。父亲……那个她以为只是被仇恨蒙蔽的父亲,原来从一开始,就将她当作一件可以随时引爆、与仇敌同归于尽的武器!她的命,在父亲的复仇天平上,轻如尘埃!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眼前跳动的猩红数字。为死去的晚宁,为被彻底利用的自己,为这荒诞而血腥的命运。

【00:01:45】……【00:01:44】……

时间无情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踩在悬崖边缘。

厉枭如同冰冷的石像,伫立在她面前几步之遥。他没有催促,没有逼迫,只是用那双洞穿一切的黑眸,死死锁着她。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期待,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近乎残酷的等待。等待她的选择,等待她的崩溃,或者……等待她的绝地反击。

苏晚意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盈满眼眶的泪水被她狠狠逼退!眼底翻涌的滔天悲恸和巨大绝望,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瞬间冷却、凝固,被一种更冰冷、更坚硬、更决绝的东西取代!

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锤炼出的、属于“荆棘”的绝对冷静!一种在绝境中,将一切情感剥离,只剩下生存和任务的冰冷机器!

她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像父亲计划的那样,成为一枚无用的棋子,和厉枭一起被这恐怖的脉冲炸成废人!她要活着!她要撕开这层层叠叠的谎言和阴谋,她要亲眼看看,父亲那张充满恨意的脸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恶毒的算计!她要为晚宁……为那个至死都在执行任务、却连真实身份都被抹杀的“荆棘”,讨一个迟来的真相!

“工具……”苏晚意嘶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她没有看厉枭,目光死死锁定在跳动的猩红数字上,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和决绝,“给我工具。”

厉枭的瞳孔,在听到这西个字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那冰冷的、如同万年寒潭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是惊讶?是终于看到猎物亮出獠牙的兴奋?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释然?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走向工作台区域。动作迅捷地从工具架上精准地抽出几样东西——一把刃口极薄、闪烁着寒光的精密拆解刀;一把尖端细小、如同手术剪般的绝缘剪线钳;一个巴掌大小、带有液晶屏的多功能电路检测仪;还有一副特制的、带有放大镜片的防静电手套。

他走回来,将这几样冰冷的工具,一一放在苏晚意面前的地面上,紧挨着那枚跳动着死亡倒计时的黑色金属箱。

【00:01:05】……【00:01:04】……

时间不多了!

苏晚意没有看厉枭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如同聚焦的激光,死死锁定在眼前的金属箱上。后背的伤口因为高度紧张而更加灼痛,手腕脚踝被冰冷沉重的镣铐磨得生疼,但这一切都被她强行屏蔽!她的世界,此刻只剩下眼前这个冰冷的、跳动着猩红数字的死亡造物!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混合着机油和硝烟味道的空气刺入肺腑,强行压下最后一丝身体的颤抖。戴着防静电手套的手指,稳定得如同精密的机械臂,探向那冰冷的金属箱体。

指尖触碰到箱盖边缘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但清晰无比的电流麻痹感瞬间窜过!是高压静电防护!如果贸然开启,瞬间释放的静电足以触发某些敏感元件!

苏晚意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她像是早己预料,指尖极其精准地避开箱盖缝隙,转而落在箱体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米粒大小的金属凸起上。那是唯一的接地泄压点!她用小指指尖,以特定的频率和力道,快速而稳定地按压了三下!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气流声响起。箱体表面那层无形的、令人汗毛倒竖的静电场瞬间消散。

第一步,解除静电防护。

【00:00:48】……【00:00:47】……

没有丝毫停顿!苏晚意拿起那把薄如蝉翼的拆解刀。刀尖精准地探入箱盖与箱体之间那条细如发丝的缝隙!她的手腕以一种极其稳定、带着独特韵律的微小幅度高速震颤着!那不是紧张,而是一种破解内部精密锁扣的特殊手法!

咔哒…咔哒…咔哒……

极其细微的、如同秒针跳动般的金属咬合解触声,密集地从刀尖接触的位置传出!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厉枭的目光死死盯在她那稳定到可怕的手腕上,眼神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啪嗒。

一声轻响。箱盖边缘一圈隐藏的锁扣被尽数解除!沉重的金属箱盖微微弹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特殊冷却剂和精密电路味道的气息弥漫出来!

苏晚意没有立刻掀开箱盖!她的动作反而更加谨慎!她拿起那个多功能电路检测仪,将一根极其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条缝隙之中!

检测仪的小屏幕上,瞬间跳出一片密密麻麻、如同迷宫般复杂的电路图!红蓝绿三色线条交织缠绕,其中几条关键的线路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00:00:28】……【00:00:27】……

倒计时的红光在屏幕上疯狂闪烁,映照着她额头上沁出的细密冷汗!时间仿佛被压缩到了极致!

“主回路三线缠绕,红蓝并行,核心节点在……G7!”苏晚意的声音紧绷而快速,像是在高速运算的机器,“次级防护回路……交叉点……K12!有……有光学感应器!不能首接切断!”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地在那复杂的电路图上穿梭、定位!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分析着每一条线路的功能、每一个节点的关联!汗水顺着她苍白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厉枭沉默地站在一旁,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他的目光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凝重,紧紧锁在苏晚意那快如闪电的手指和紧绷专注的侧脸上。空气里只剩下检测仪细微的电流嗡鸣声和倒计时无声的催命符。

【00:00:15】……【00:00:14】……

“就是现在!”苏晚意眼中寒光一闪!她猛地放下检测仪,右手闪电般抄起那把绝缘剪线钳!左手则如同最灵巧的穿花蝴蝶,用拆解刀的刀尖,极其精准地拨开了K12节点上方,一个伪装成普通电容的、极其微小的光学感应器挡片!

没有触发警报!

就是这一瞬间的空档!

她的右手,那把绝缘剪线钳的尖端,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毫不犹豫地探入箱盖缝隙!对准了主回路上那根闪烁着最刺眼红光的、与蓝色线路紧紧缠绕的——红色核心导线!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琴弦崩断般的声响!

绝缘剪线钳精准地合拢!将那根致命的红色核心导线,从中剪断!

【00:00:05】……【00:00:04】……

猩红的倒计时数字猛地一顿!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怪物!

成了?!

苏晚意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那被剪断的红色导线断口处,并未如预期般熄灭!反而猛地爆出一簇极其刺眼的、幽蓝色的电火花!紧接着,整个电路图在检测仪屏幕上疯狂闪烁、扭曲!一个隐藏在次级回路最深处的、如同幽灵般的暗红色节点,被彻底激活!

嗡——!

金属箱内部发出一阵低沉而急促的、如同垂死野兽般的嗡鸣!猩红的倒计时屏幕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像是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数字疯狂地、不规律地乱跳起来!

【00:00:03】!【00:00:07】!【00:00:01】!【00:00:09】!

“双回路陷阱!!”苏晚意失声惊呼,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绝望而骤然缩紧!巨大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父亲!好狠毒的手段!他不仅设计了S型炸弹,还在里面埋藏了最阴险的、触发后反而会加速引爆的双重死亡陷阱!他根本没想给她活路!

【00:00:01】!

猩红的数字在屏幕上疯狂闪烁了一下,最终定格!

时间归零!

嗡鸣声骤然拔高到刺耳的尖啸!整个金属箱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令人心悸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怖能量波动,如同实质般从箱盖缝隙中汹涌溢出!

完了!

苏晚意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身体脱力地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柱上!沉重的镣铐哗啦作响,如同为她敲响的丧钟!她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下细微的神经末梢开始传来被脉冲干扰的、针刺般的麻痹感!

就在这死亡降临的最后一毫秒!

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掠过!

厉枭动了!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超越了人类反应的极限!在苏晚意眼中,他几乎是瞬移到了那剧烈颤抖、即将爆发出毁灭脉冲的金属箱前!

他没有试图去关闭它!那根本不可能!

他做了一件让苏晚意大脑彻底宕机的事情!

厉枭猛地伸出双手!不是去按什么按钮,也不是去扯断电线!而是用他那双足以捏碎钢铁的手掌,带着一股狂暴无比、撕裂空气的力量,狠狠抓住那微微弹开的、厚重的金属箱盖边缘!

“吼——!”

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猛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全身的肌肉在瞬间贲张隆起,将那身质地上乘的深灰色西装撑得几乎要爆裂!他手臂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脚下特制的合金地板,竟被他瞬间爆发的恐怖力量踩得微微凹陷!

“给我——合上!!!”

厉枭双目赤红,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体内那股非人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暴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臂!

嘎吱——!!!!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被强行扭曲变形的恐怖声响,瞬间充斥了整个冰冷的军械库!那厚重的、足以抵挡小当量炸弹冲击的特种合金箱盖,在厉枭那狂暴到非人的力量下,竟然如同柔软的橡皮泥般,被强行向内挤压、变形!

坚硬的合金边缘深深陷入他的掌心!鲜血瞬间从他紧握箱盖的手指缝隙中飙射而出!染红了冰冷的金属!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眼中只有一片近乎疯狂的赤红!

箱盖与箱体之间的缝隙,在厉枭这狂暴到不可思议的力量下,被硬生生地、一点一点地压合!那汹涌欲出的恐怖脉冲能量被强行堵在了狭窄的缝隙之中!发出更加尖锐、更加绝望的嗡鸣!

轰!!!

箱体内部积蓄到顶点的恐怖能量,在极度压缩的空间里,终于爆发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物理冲击波,没有火焰!

只有一道肉眼无法捕捉、却足以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无形的、高强度神经脉冲能量环,如同死亡的涟漪,以被强行压合的箱体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嗡——!

苏晚意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覆盖!剧烈的耳鸣让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全身的神经如同被无数只毒虫啃噬,传来无法形容的剧痛和麻痹!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如同被高压电流击穿,剧烈地抽搐起来!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她最后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厉枭那如同战神般死死压制着爆炸箱体的高大身影!他双臂肌肉如同钢铁铸就,死死地、不顾一切地压制着那剧烈跳动的金属箱!鲜血顺着他紧握箱盖、被金属割裂的手掌不断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他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箱体,口中不断溢出压抑的痛苦低吼,显然也在承受着那恐怖脉冲的剧烈冲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秒?两秒?

那恐怖的脉冲能量爆发终于衰减、消散。

嗡鸣声停止了。

军械库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通风系统低沉单调的嗡鸣,以及两个剧烈喘息的声音。

苏晚意在冰冷的金属柱下,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刺痛,大脑依旧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全身的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后背的伤口在刚才的抽搐中撕裂,温热的液体渗透了晨褛。

她艰难地抬起头。

前方不远处,那黑色的金属箱体,箱盖被厉枭狂暴的力量强行压得严重扭曲变形,如同一个被捏扁的易拉罐,死死地闭合着,不再有任何动静。一缕淡淡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从被挤压的缝隙中缓缓飘出。

厉枭依旧保持着那个死死压制箱体的姿势,如同凝固的雕塑。他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偻着,双臂肌肉因为过度发力而剧烈颤抖,鲜血顺着手臂不断滴落,在他脚边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猩红。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那张冷硬如石刻的俊脸上,此刻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那双刚刚还翻涌着疯狂赤红的眼睛,此刻却如同退潮后的深海,幽暗、冰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更加深邃复杂的、苏晚意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他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和尘埃,落在苏晚意狼狈不堪、濒临崩溃的脸上。

西目相对。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死亡的气息。

厉枭沾满自己鲜血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那双死死压制着死亡、此刻却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手掌。

他踉跄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似乎随时会倒下。

就在这时——

滴…滴…滴…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电子音,突兀地、如同鬼魅般,从那被强行压扁闭合的金属箱内部传了出来!

不是倒计时!是一种规律而诡异的……如同心脏起搏器般的滴答声!

苏晚意和厉枭的瞳孔,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同时猛地收缩!

还没结束?!

那滴答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紧接着,那扭曲变形的金属箱盖缝隙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顽强地透了出来!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间,在空旷冰冷的军械库里幽幽响起:

【生物识别……通过……】

【身份确认:E-73……荆棘……】

【意识碎片……载入……启动……】

电子音落下的瞬间——

“姐姐……”

一个无比熟悉、带着哭腔、如同梦魇般的声音,竟然从那扭曲的金属箱内部,清晰地、幽幽地传了出来!

那声音……分明是苏晚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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