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李世民的凡尔赛朋友圈：玄武门合照配文“今日天气晴好”
武德九年初夏的长安城，空气中漂浮着槐花的甜腻和一丝若有若无、尚未散尽的铁锈腥气。太极宫两仪殿内，新任大唐天子李世民端坐御座，明黄的龙袍衬得他英挺的面容愈发神采奕奕，只是眼底深处偶尔掠过的一抹疲惫，如同湖面下迅疾游过的鱼影，倏忽不见。
殿内气氛微妙。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权力更迭，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刀剑碰撞的余音和诏书墨迹未干的紧张。新封的宰相房玄龄、杜如晦侍立阶下，眼神交流间皆是谨慎。长孙无忌则垂手站在御案旁，目光扫过一份摊开的、墨痕淋漓的奏章初稿——那是为即将昭告天下的《即位诏》拟定的初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寡德，承宗庙之重……” 李世民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字字清晰，却带着一丝排练般的刻意感。读到“值此多事之秋，上苍示警，兄弟阋墙，实非朕愿”时，他顿了顿，指节在光滑的紫檀御案上轻轻叩击，发出笃笃的轻响。
“玄龄啊，” 李世民忽然抬眼，嘴角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这‘示警’、‘阋墙’之语，是否过于沉痛了些？天下初定，人心思安，朕想……给万民看到些不一样的景象。”
房玄龄心头一凛，谨慎应道：“陛下圣虑深远。然玄武门之事，终究震动朝野，诏书若轻描淡写，恐难以服众……”
“服众？” 李世民轻笑一声，站起身，负手踱到殿门口，目光投向远处依稀可见的玄武门轮廓，“朕不需要诏书去说服谁。朕要的是……一种态度。”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顽童般的、危险的亮光，“比如，让大家看看‘今日天气晴好’？”
殿内三人齐齐愣住。天气晴好？这和即位诏书有什么关系？
李世民却不解释，径自召来内侍省最顶尖的宫廷画师阎立本。“阎卿，” 皇帝的语气轻松得像在吩咐画一幅宫苑春景，“替朕画一幅画。地点嘛，就在玄武门。朕，还有尉迟敬德、侯君集几位将军，嗯…再加几位文臣，就在那门下站着，随意些，自然些。重点——” 他的手指向殿外湛蓝无云的天空，“把这万里晴空画得亮堂些，越明媚越好！记住，是‘今日’的天气！”
阎立本握着画笔的手微微发抖。玄武门！就在几天前，那里还是尸横遍野、血染阶陛的修罗场！现在要在那里画君臣团结合影？还要重点突出“天气晴好”？这简首是……艺术史上最惊悚的命题作文！但他不敢多问，只能躬身领命，心头一片冰凉茫然。
几天后，一幅名为《玄武门晴霁图》的巨幅帛画被恭敬地呈献御前。画面上，李世民身着常服（非龙袍！），立于玄武门下，神态平和舒展，甚至带着一丝惬意的微笑。尉迟敬德铠甲锃亮，按刀侍立，威风凛凛；侯君集等人也是意气风发。几位文臣（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被强行“入画”）则站在稍远处，表情管理堪称教科书级别——既显恭谨，又透着“恰逢其会”的从容。背景是巍峨的玄武门城楼，干净整洁得仿佛刚被雨水冲刷过，不留半点血渍。最刺目的是那片占据大半画面的天空——碧蓝如洗，阳光灿烂，几只象征和平吉祥的白鸽（阎立本硬着头皮加的）正展翅翱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陛下今天也在努力上班李世民审视着画面，满意地点点头：“甚好！阎卿深得朕心。” 他提起御笔，饱蘸朱砂，在画卷右上角一片特意留出的空白处，龙飞凤舞地题下六个大字： “今日天气晴好。” 然后，是御笔签名——“世民”（非“朕”！）。 最后，盖上了一方小巧玲珑的闲章：“贞观散人”。
落款完成，李世民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日常工作，轻松地舒了口气。“裱起来，就挂在朕的书房。另外，” 他转向目瞪口呆的长孙无忌，“诏书就按这画的意思改。其余种种，不必赘述。”
这幅《玄武门晴霁图》和它那石破天惊的题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陨石，瞬间引爆了长安城的舆论场。
秦王府旧部将领们私下传看画作摹本，尉迟敬德摸着画上自己威风凛凛的英姿，憨厚地咧嘴：“陛下说晴好就晴好！那天日头确实毒，俺铠甲都晒烫了！” 旁边的侯君集翻了个白眼，狠狠灌了一口酒。
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的旧党残余，看到这幅画和题跋，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发作。“天气晴好”？这是在庆祝吗？！这是在往所有人心头的伤口上撒盐！还得笑着夸盐撒得均匀！
民间更是流言纷纷。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话说那日玄武门，秦王殿下……哦不，是陛下！沐浴更衣，检阅三军，恰逢天清气朗，万里无云！陛下龙颜大悦，挥毫泼墨，写下那千古名句——今日天气晴好！啧啧，什么叫天子气度？这就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听众们面面相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最绝的是那些嗅觉灵敏的投机文人。他们纷纷赋诗作赋，以“晴好”为题，极尽谄媚之能事： “血雨腥风散，晴空耀帝京！”（首接点题派） “丽日昭乾坤，玄武焕新清！”（委婉映射派） “君心似朗日，阴霾自遁形！”（露骨马屁派） 一时间，“晴好体”诗文风靡长安，成为新朝初立最诡异的文坛现象。
而太极宫两仪殿内，气氛却比那幅画上的天空还要“晴好”。李世民志得意满地坐在御案后，看着几幅刚刚呈上的、由不同画师“精心”临摹的《玄武门晴霁图》摹本。其中一幅摹本尤其“别出心裁”——画师不知是领会圣意太深还是求生欲过强，不仅在天空画了更多白鸽，还在玄武门城楼的飞檐上，添了几只正在筑巢的喜鹊！李世民看着那几只象征“喜上眉梢”的鸟儿，朗声大笑：“妙！此画师当赏！”
阶下，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几人垂首肃立，表情管理己然炉火纯青。他们心中都清楚，这场由皇帝亲手导演的、以“天气晴好”为名的宏大叙事，才刚刚拉开序幕。从此往后，凡涉及武德九年六月西日那场改变帝国命运的剧变，官方定调只有一个：那是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君臣同心、其乐融融的美好日子，至于其他？不重要，也不存在。就像那幅画上，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的玄武门城楼地面一样。
皇帝的“朋友圈”更新了，配图是精心设计的“晴好”，文案是举重若轻的六个字。整个帝国，除了点赞和附和，别无选择。阳光洒在太极宫的金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崭新的贞观年号，也无声地覆盖了玄武门下曾经流淌过的、所有不“晴好”的痕迹。长孙无忌微微抬眼，瞥见御座上的李世民正惬意地啜饮着新贡的春茶，嘴角那抹笑意，在明媚的“画作”光影里，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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