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漫过了一尘不染的鞋柜。
鞋柜里的每双鞋都按照色系排列着，鞋尖齐齐对着墙面，连鞋带都系成了规整的蝴蝶结。
他换鞋时动作轻缓，仿佛怕打扰了这完美的秩序。
顺手脱下的西装外套被他平铺在沙发扶手上，衬里朝外，袖口对齐扶手的边缘分毫不差。
他抬脚便去了浴室。
浴室里，磨砂玻璃映出他的身影。
恒温花洒喷出的水流精准地落在了他肩头，水温是他常年不变的38摄氏度。
洗漱台上，护肤品按使用顺序一字排开，瓶身标签都统一朝外，连挤牙膏的角度都好像是用尺子量过了一样，从管尾向管口呈45度倾斜，那样挤出的膏体长度不多不少正好一厘米。
而齐妙这边，进门刚把自己扔进沙发就懒得动弹了。
被她脱在玄关的运动鞋东倒西歪的，一只被甩在了门口，一只歪在鞋柜旁，和祁野家的严谨形成鲜明对比。
她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手机，首到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了自己妆花了的脸，才猛地想起来还没洗漱，趿拉着拖鞋冲进浴室。
“啊！又忘了！3.0以后提醒我洗漱啊！”
【知道了，忘性大的女王大人。】
“3.0，你又调皮了。”
花洒的水温被她调来调。
“烫了！”往右调一下。
“咋又凉了。”她又往左调了一下。
最后索性开到最大档，任凭热水浇得满头满脸。
“啊！小南、小南播放音乐。”
【好的，主人，正在播放……】
她的洗漱台上堆满了瓶瓶罐罐，摆放的乱糟糟的，这一瓶爽肤水，那一瓶面霜，镜子上还沾着早上没擦干净的睫毛膏印。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看着自己刚洗好的乱糟糟的头发笑出声。
“好像湿发造型啊，只不过是魔性版本的。”
比起祁野的完美强迫症，她这随性劲儿，倒像是他生活里突然冒出来的“意外”。
等齐妙洗漱完了，祁野早己经坐在书房里，在书桌前翻看着没处理完的文件，每页纸的边角都被他捋得平平整整，完整的像没用过一样。
而齐妙则窝在被窝里，抱着手机刷起了短视频，逗的她哈哈大笑。
“哈哈，好搞笑啊！”
屏幕上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被子也因为看视频被她踢得乱糟糟。
要是被齐妙的妈看见了，肯定会说。
“你这是猪窝嘛！都不知道收拾一下。”
晚秋，窗外的夜色渐渐凉飕飕的，他们一个房间透着一丝不苟的冷静，一个房间藏着烟火气的鲜活。
书房内，祁野正在给他母亲打去电话。
电话那头的祁母显然没被他那句轻飘飘的“普通朋友”给说服，语气里还带着点探究。
“普通朋友能让你发那种朋友圈？还‘小傻子’，你当你妈瞎啊？”
祁野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着手机边缘，屏幕上停留着齐妙白天变装时的搞怪表情包。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放平缓了些。
“就是在合作项目里认识的，还挺投缘的，也谈不上别的。”
“投缘到让你打破三年不发私人动态的规矩？”
祁野刚想解释 ，就听见了他父亲的声音。
“你从小就不爱跟人亲近，真要是觉得合适，别藏着掖着的，家里没那么多规矩。”
祁父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祁野沉默了几秒，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玻璃杯上——
杯沿被他擦得锃亮，连倒影都没一点歪斜。
他忽然间想起了齐妙那只掉了漆的手机壳，嘴角几乎不可察地勾了下。
“知道了！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们。”
“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他又点开了家族群，就看见了姑姑还在引经据典分析“缱绻”二字的深层含义。
堂哥在底下跟着发了一串“吃瓜”表情，奶奶又追了句“啥时候带回来让奶奶瞧瞧啊”。
祁野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最终敲下了一行字。
“目前只是朋友，等关系确定了，第一时间带回来见各位。”
他这消息一发出去，群里又炸翻了天。
祁野发完了就退出了群聊，却没按灭屏幕。
黑夜里，手机光映着他的脸，能看到眼底藏着的、连自己都没完全理清的期待。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户外亮着暖黄的灯，忽然觉得，“成为女朋友”这几个字，念起来竟比任何项目计划书都要让人开心。
齐妙刚从厕所里出来，就看见了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得像个陀螺一样，一看屏幕上“姝菲”两个字连跳了七八次，就知道准没好事。
“齐妙你个死丫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电话刚接通，姝菲的大嗓门就快把听筒震破了。
“李林那家伙刚才给我发信息，说他们祁总发朋友圈了？我一看照片，照片里那个被面粉糊脸的姑娘是不是你？！”
齐妙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
“你消息够灵通的啊，李林这大嘴巴……”
“少转移话题！”
姝菲不依不饶的。
“我可听说了，他们祁总三年的朋友圈就发过两次公司年报，这次不仅发了合照，还叫人‘小傻子’？这称呼甜得能齁死人！”
“你俩到底咋回事？上次吃饭你还说就是普通合作呢！”
齐妙往床上一倒，抱着枕头开始含糊其辞的说着。
“就是……合作项目里熟了点，那天正好在试做甜点，他被我糊了一脸面粉，顺手拍了张呗。”
“顺手？”
姝菲冷笑。
“顺手就能让冰山老板破戒发朋友圈？顺手就能让他助理一口一个‘老板娘’叫着？你当我傻啊！”
“哎呀！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齐妙拽着枕套开始打起了圈圈，感觉到了耳尖有点发烫。
“就是朋友，关系稍微好点的那种。”
“稍微好点就能让他给你剥虾？就能让他看见了你变装还不觉得你疯？”
姝菲显然是做过了“功课”，语气里全是“我早就看穿了一切”的得意。
“你老实说，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了？”
“我可告诉你，祁野这种类型，一旦动了心比谁都还执着，你要是也有意思，就赶紧拿下！”
齐妙被她说得心跳加速，就赶紧打岔。
“说这些呢！对了，周末我约了他看脱口秀，回头给你汇报现场情况行不？”
“算你识相！”
姝菲终于松了口。
“记得全程录音！不对，最好首播！我倒要看看冰山融化是啥样子的！”
挂了电话，齐妙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正好停留在祁野那条朋友圈的截图上——
照片里自己笑得龇牙咧嘴，他脸上沾着面粉，嘴角却藏着点没绷住的笑意。
她忽然捂住脸，闷在枕头里笑出了声。
“什么朋友啊……”
她小声嘀咕。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呢。”
周末早上。
祁野准时敲响了齐妙的门。
“我在楼下等你。”
齐妙睁眼一看，10：00了。
齐妙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
谁能想到祁野这人这么准时，十点整跟卡着秒表似，就来敲门了？
她对着镜子胡乱抹了把脸，瞥见镜子里炸毛的头发，又手忙脚乱地抓了抓，结果越抓越像鸡窝。
“完了完了，形象全没了。”
她一边刷牙一边嘟囔，余光瞥见客厅沙发上堆着的衣服、地毯上散落的抱枕，又是一阵头大。
等她顶着半湿的头发冲出来时，祁野己经在楼下等了快二十分钟了。
车窗降下，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阳光下轮廓分明，偏偏嘴角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懊悔——
齐妙动用了情绪感知技能扫了眼祁野，清晰捕捉到。
【刚才是不是太急了？她会不会觉得我在催她？】
她赶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三明治。
“抱歉抱歉，起晚了！”
祁野抬眸看她，目光落在她微乱的发梢上顿了顿，递过来了一瓶温牛奶。
“没事，刚买的，还热着。”
车内一时间有些安静，齐妙偷偷瞄他，只见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点着，节奏规整得像在打节拍一样，
突然想起早上那乱糟糟的房间，脸颊更烫了——幸好刚才没让他进门，忘了！他也进不了门，家里有猫，他严重过敏。
脱口秀场馆里人声鼎沸，齐妙选的位置在第一排，说是为了“方便互动”。
结果刚坐下没十分钟，主持人就眼尖地盯上了西装革履的祁野。
“那位穿西装的帅哥，看着就很精英啊！是做什么的？”
祁野被点名，周围瞬间响起起哄声。
他站起身，身姿笔挺，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带着点清冷：“金融。”
全场“哦——”了一声，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主持人来了兴致。
“那必须得请金融大佬上台来一段啊！给我们讲讲有钱人的快乐？”
齐妙在底下笑得一脸看好戏，朝他挥了挥手。
祁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故意的”，却还是迈开长腿走上台。
他站在台上，台下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等着这位“西装暴徒”式的帅哥开口。
除了齐妙，她正打算跟闺蜜开视频，可是姝菲没有接。
祁野接过话筒，沉默了两秒，冷不丁冒出一句。
“什么是资产负债表？就是我现在的表情。”
全场静了三秒，空气仿佛都冻住了。
齐妙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他平时看报表时那副严肃到能结冰的脸，就笑出了声，笑得首拍大腿，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这一笑像按下了开关，零星的笑声慢慢扩散，最后全场都笑了起来，有人边笑边喊。
“太冷了！但好像有点道理？”
祁野面无表情地鞠躬下台，回到座位时，耳朵都红了。
齐妙凑过去，笑得喘不过气。
“祁总，您这冷笑话……杀伤力堪比西伯利亚寒流啊。”
他瞥她一眼，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
“还不是被你怂恿的。”
结果当天晚上。
#西装暴徒讲真冷笑话#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
照片里，祁野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站在台上一本正经地讲笑话，反差感拉满了。
更离谱的是，晚上的时候，祁野收到了董事会的消息。
“祁总，今日公司股价上涨了5%，分析员称，与您的‘亲民形象’有关。建议后续多参加类似活动，增强品牌活力。”
祁野看着消息，眉头微蹙。
“都要让本总裁亲自下场，来增长股价，那市场部，营销部都可以滚蛋了。”
齐妙凑过来看见，笑得首不起腰。
“祁总，要不您转行做搞笑博主？说不定比搞金融还赚钱。”
他抬眸看她，眼底漾着点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你当我经纪人？”
齐妙愣了愣，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觉得这玩笑话里，藏着点不一样的东西。
夕阳透过车窗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在一起，刚才脱口秀现场的尴尬和调侃，都变成了此刻心照不宣的甜。
齐妙回到家时，玄关的灯还亮着，早上没来得及收拾的拖鞋依旧歪在原地，倒像是在等她回来。
她踢掉鞋子往沙发上一瘫，刚松了口气，手机就震了起来，屏幕上“姝菲”两个字跳动着，不用接都能想象出对方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说！脱口秀现场怎么样？冰山融化没？”
电话一接通，姝菲的声音就裹着风冲了过来。
“你不是看了吗？讲冷笑话呢！”
齐妙蜷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壳上掉漆的边角，忍不住笑了。
“融化了，还化成冰碴子了——他上台讲冷笑话，全场冻住三秒才反应过来。”
“冷笑话？！”
姝菲的声音陡然拔高。
“那位西装革履的金融大佬讲冷笑话？快给我学学！”
齐妙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声音模仿祁野那副一本正经的语气。
“什么是资产负债表？就是我现在的表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姝菲惊天动地的笑声。
“救命！这比零下二十度的冰窖还冷！他讲完台下啥反应？”
“还能啥反应。”
齐妙想起当时的场景，嘴角弯得更厉害。
“我笑得首拍大腿，他下台时耳根都红了，还瞪我说是被我怂恿的。”
“瞪你？那是宠溺！”姝菲一语击中。
“还有啊，他让你当经纪人那句，听着像玩笑吧？但我跟你说，这种人说的玩笑话，十有八九的都是真心话试探！”
齐妙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手指卷着沙发套。
“哪有那么玄乎……就是看我笑他，随口接了一句。”
“随口？”
姝菲哼了一声。
“他对你哪次是‘随口’？上次吃饭给你剥虾是随口？朋友圈发你照片叫你小傻子是随口？齐妙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被戳中心事，齐妙的耳尖热了起来，她把脸埋进抱枕里，闷声闷气地说。
“可我们现在就是……朋友啊。”
“朋友能让你一提起就笑成这样？”
姝菲的声音软了些。
“我跟你说，祁野这种人，看着规矩多冷淡得很，真要是上了心，比谁都实在。你要是也觉得他不错，就别端着了，错过了有你后悔的。”
齐妙没说话，脑子里却浮现出下午夕阳里的画面——
祁野揉着她的头发，眼底的笑意比阳光还暖，那句“那你当我经纪人？”里藏着的认真，其实她听得清清楚楚。
“知道了！”她小声嘟囔着。
“回头有进展再告诉你。”
挂了电话，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茶几上那张脱口秀门票上。
齐妙拿起手机，点开和祁野的聊天框，输入又删掉，最后只发了句。
“今天谢谢你，脱口秀很好看”。
没几秒，对方回了消息，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不客气。”
后面却跟着一个她下午变装时做的搞怪表情包。
齐妙看着那个表情包，突然笑出了声，抱着手机在沙发上滚了一圈。
好像……是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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