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戏台沸沸传秽语,天子默默生疑窦
崇德三年十月,金陵城的戏台成了流言的温床。“庆和园” 连演十九场《半帝秘史》,戏里的 “陈相” 深夜入宫,“符后” 递披风的桥段被添油加醋,甚至加了 “共掌玉玺” 的戏码,台下看客拍案叫好,戏词顺着秦淮河的风,飘进皇宫高墙。
柴宗训在御花园听内侍复述戏词时,手里的玉如意被捏得发紧。他望着远处慈宁宫的方向,符太后刚派人送来一碗冰糖炖梨,碗沿还印着她常戴的玉扳指痕迹 —— 可此刻,那碗甜汤在他眼里,竟沾了流言的污秽。
“陛下,齐王爷求见,奏请军学明年拨款减两成。” 内侍的通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柴宗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道:“宣。”
陈琅身着玄色朝服走进来,手里捧着军学粮储账册,鬓角沾着霜白 —— 为了淮南赈灾余粮调度,他己连熬三夜。“陛下,今年淮南受灾,粮储比往年减三成,军学若按原数拨款,恐流民复叛。臣请明年减拨两万石,待明年秋收后再补回。”
柴宗训没接账册,反而抬眼盯着他,声音淡得像秋霜:“齐王是不是觉得,熙诲的军学碍着你了?”
陈琅猛地一愣,账册差点从手中滑落。他看着柴宗训眼中的疏离 —— 那不是从前的 “义父” 与 “义子”,是君臣间的试探,是被流言浸过的猜疑。“陛下何出此言?” 他稳住心神,将账册递到御案上,“臣只是按粮储调度,与荣王无关,更无‘碍着’之说。”
“是吗?” 柴宗训拿起账册,却没翻开,指尖在封面上划过,“可外面都在说,齐王想削熙诲的权,想把甲字营变成自己的私兵。连军学拨款都要减,太傅就这么怕熙诲掌兵?”
这话像一根刺,扎在陈琅心上。他想起南渡时,柴宗训躲在他怀里哭着说 “义父护我”;想起去年北伐策论时,少年天子拉着他的手说 “全凭义父做主”。可如今,一句流言,几句戏词,就让这份信任裂了缝。
“臣不敢。” 陈琅躬身行礼,声音带着疲惫,“军学是大周的军学,甲字营是大周的甲字营,臣从未想过据为己有。拨款之事,陛下若不信,可问户部周渭,问枢密院郭守文,皆是按粮储定的。”
柴宗训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朕知道了,拨款的事,让户部再议。齐王退下吧。”
陈琅躬身退出,走到御花园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 —— 柴宗训还坐在石凳上,手里捏着那本账册,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落的叶子。他心里清楚,天子对他的信任,从这一刻起,有了一道再也抹不去的裂痕。
二、御史台积信满,朝会上掀波澜
十月十五的朝会,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窦仪抱着半人高的匿名信,走进紫宸殿时,衣袍下摆随着步伐轻晃,指尖捏着信札的指节微微发白。这些信来自金陵各坊,有的用娟秀小楷,有的用粗鄙字迹,内容却如出一辙 —— 弹劾陈琅 “夜宿深宫,勾结太后,意图篡权”,甚至有人在信里画了 “陈琅穿龙袍” 的草图,笔触潦草却恶毒。
“陛下,” 窦仪将信放在御案前,额头抵着金砖,“这些匿名信压了月余,如今流言己传遍两京,连汴梁都在唱《半帝秘史》,臣若再不奏报,便是失职,便是负了先帝托付!”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文官们交头接耳,有的面露忧色 —— 怕流言动摇国本;有的眼神闪烁 —— 想借流言扳倒陈琅,夺中枢权柄。武将队列里,李重进皱着眉,韩令坤按着剑柄,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 他们既怕陈琅真有二心,更怕没了陈琅,南周挡不住赵宋。
柴宗训看着那堆匿名信,指尖冰凉。他想起戏台上的桥段,想起柴熙诲的话,想起陈琅深夜入宫的身影,胸口像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疼。“齐王,” 他抬头看向陈琅,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些信,你怎么说?”
陈琅站在殿中,玄色朝服纹丝不动。他看着那堆信,看着殿内各异的神色,忽然觉得累了 —— 南渡时护着柴氏宗室,平藩镇、练甲字营、建军情司,他以为自己在为大周撑天,却没料到,最后竟落得个 “篡权” 的骂名。
“臣无话可说。” 陈琅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殿内的嘈杂,“流言也好,匿名信也罢,臣若辩解,只会越辩越浑。臣只问陛下一句 —— 南渡至今,臣可曾私吞过一两军饷?可曾擅调过一兵一卒?可曾对柴氏宗室有过半分不敬?”
殿内鸦雀无声。没人能回答 —— 陈琅的清廉,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周皇商 他的忠勇,南周上下有目共睹。
柴宗训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他想相信陈琅,可流言像毒藤,早己缠在他心上。就在这时,陈琅忽然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臣请辞太宰一职,愿降为太尉,还政于陛下与三公。”
这话像惊雷,炸得殿内众人目瞪口呆。范质、李谷急忙出列:“齐王不可!太宰一职,非您不可,若您辞官,朝堂必乱!”
陈琅却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柴宗训身上:“臣己与陛下、太后商议过 —— 如今朝堂需制衡,臣掌政日久,恐招非议。不如设三公之位,由范质、李谷与臣并列,共掌朝政;军权则另设大都督府,臣愿任大都督,专管军令、训练、军粮调度与藩镇监察,再无政职,免得再惹‘篡权’之嫌。”
这是他与柴宗训、符太后前夜的交易 —— 他辞太宰,退一步,换朝堂安稳,换流言平息;柴宗训则需保他军权,不让甲字营落入他人之手。
三、权柄重划分,暗潮仍汹涌
柴宗训看着陈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 有愧疚,有释然,也有对权力平衡的算计。他知道,陈琅辞太宰,是在给彼此台阶下;设大都督府,是在保军权,也是在向他表忠心 —— 只掌军,不掌政,再无 “篡权” 的由头。
“准奏。” 柴宗训的声音终于有了力气,“即日起,罢陈琅太宰之职,授太尉,与范质、李谷并列三公,共掌朝政;设大都督府,陈琅任大都督,总领天下军令、军队训练、军粮调度及藩镇监察,天下兵马大元帅印收回中枢,由大都督府代掌。”
旨意落下,殿内一片寂静。范质、李谷躬身领旨,脸上却没半分喜色 —— 他们知道,陈琅虽辞了太宰,却掌了大都督府,军权更实,只是少了 “政职” 的名头;而柴宗训收回 “兵马大元帅” 印,看似收权,实则仍需依赖陈琅的军事能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制衡。
陈琅躬身谢恩,起身时,目光扫过殿内 —— 李重进、韩令坤松了口气,文官们各怀心思,窦仪捧着匿名信,脸色苍白。他知道,这场因流言引发的权柄调整,看似平息了风波,实则埋下了更深的隐患 —— 柴宗训的信任裂痕,不会因他辞太宰而修复;柴熙诲的野心,不会因他掌军权而收敛;赵普在汴梁的算计,更不会因南周朝堂调整而停止。
朝会散后,陈琅走出紫宸殿,秋风卷着落叶,落在他的朝服上。符清漪站在宫门外,手里捧着一件披风 —— 自上次冷战后,他们虽己和好,却再没了从前的亲昵。“外面冷。” 她递过披风,声音很轻,“大都督府的事,我听说了。”
陈琅接过披风,裹在身上,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让你担心了。”
“我不担心你掌军权,” 符清漪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我担心的是,你退了一步,他们会不会得寸进尺。”
陈琅没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宫外走。阳光穿过宫墙,落在他们身上,却暖不了心底的凉。他知道,符清漪说得对 —— 柴熙诲不会满足,赵普不会收手,这场权力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荣王府里,柴熙诲正听张允禀报朝会结果。“陈琅辞了太宰,却当了大都督,掌了军权?” 他猛地拍桌,银甲碰撞声刺耳,“皇兄这是昏了头!把军权都给了陈琅,还怎么制衡他?”
张允躬身道:“殿下息怒,陈恪还在咱们府里当伴读,他传回消息,说陈琅虽掌大都督府,却把军情司的沿海探报权给了武卫司,这说明他也怕陛下猜忌,在主动放权。”
柴熙诲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 “荣” 字令牌:“陈恪那边,要盯紧些。还有,赵普的使者,什么时候到?”
“明日就到。” 张允低声道,“赵相公说,会给殿下送汴梁禁军的布防图,还说,若殿下想动大都督府的军粮,他能帮着‘延误’调度。”
柴熙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陈琅想靠大都督府稳住阵脚,我偏要让他的军粮出问题,让甲字营的将士怨他,让皇兄怀疑他 —— 我倒要看看,他这‘大都督’,能当多久。”
夕阳西下,金陵城的炊烟袅袅升起,却掩不住潜藏的暗流。大都督府的牌子还没挂上,荣王府的算计己在酝酿,汴梁的密信正快马赶来,而紫宸殿里,柴宗训看着那枚收回的 “天下兵马大元帅” 印,心里清楚 —— 他看似收回了权柄,实则把南周的安危,仍系在陈琅身上。这场因流言引发的权柄调整,不是结束,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http://www.220book.com/book/UWN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