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夏来得猝不及防,御街的槐树刚撑起浓荫,一道惊雷就炸响在皇城上空 —— 赵匡胤携赵光义入宫,跪在紫宸殿外,求柴荣赐婚:“臣弟愿与魏王府结秦晋之好,光义迎娶符氏清漪,此后殿前司与皇商司同心护佑大周!”
消息传到皇商司时,陈琅正在看河西盐路舆图,指尖刚点到灵州榷场的位置,苏九章就撞开了门,手里的算筹撒了一地:“总掌事,宫里的人来了,说陛下召您即刻去御书房!”
符清漪恰好从护漕署回来,铁面具上还沾着沙尘。她看着陈琅骤然收紧的下颌,忽然按住腰间的刀:“我跟你去。”
“不必。” 陈琅捡起一根算筹,在舆图上 “河西” 二字圈了个圈,“你去备些东西 —— 把磁州新炼的猛火油样品、还有曹延禄送来的党项私盐账册,都搬到枢密院。”
御书房内,柴荣正着那枚 “管仲遗风” 端砚,见陈琅进来,指了指案上的奏折:“赵匡胤求赐婚,你怎么看?”
陈琅叩首,目光不卑不亢:“陛下,殿前司护国有功,魏王镇守河西劳苦,联姻本是美事。但清漪……” 他顿了顿,字字铿锵,“是代州血战里杀出来的将才,是护榷军离不开的统帅,不是用来联姻的筹码。”
“筹码?” 柴荣笑了,笑声里带着帝王的审视,“赵光义为你皇商司押送军器三次,从未出过差错。他与清漪,一个掌禁军锐士,一个领护榷锐营,难道不是天作之合?”
“陛下!” 陈琅猛地抬头,眼底的锋芒几乎要刺破空气,“若以才论,清漪可镇河西;若以情论,臣与她共过生死。殿前司想要的,怕不是一个弟媳,是符家在西北的商路,是皇商司的盐铁之权!”
柴荣的手指停在砚台上,忽然问:“你想保她?”
“是。”
“用什么保?” 柴荣的声音沉下来,“用你皇商司的财权?还是用王朴给你的面子?”
陈琅深吸一口气,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臣愿立军令状!三年内,必肃清河西私盐,稳定军粮供应,让归义军与党项皆臣服于大周!若不成,臣自请罢官,听凭陛下处置!只求陛下…… 给臣与清漪一个自主的可能。”
御书房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许久,柴荣才缓缓道:“好一个‘自主’。朕准你这赌约 —— 但你要记住,河西盐路若出半点差错,不止是你,连王朴都保不住你。”
陈琅刚走出宫门,就见符清漪牵着马等在东华门外。她没戴面具,阳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代州留下的那道浅疤。
“赌约我听说了。” 她翻身下马,将一块令牌拍在陈琅手里 —— 是护漕军的总领令牌,“你的军令状,我陪你签。从今日起,我驻灵州,你守汴京,河西的私盐贩子,我一刀一个给你砍干净!”
陈琅攥着那块还带着她体温的令牌,忽然笑了。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是那枚 “显德通宝”,己用红绸系成项链。他为她戴上,红绸贴着她的脖颈,像一道滚烫的誓约:“等事了,我用皇商司的红绸,把你从符府娶回来。红绸够长,能从五丈河一首铺到你家门口。”
符清漪的耳尖红了,却故意板着脸:“谁要你的红绸?我要河西的盐引 —— 三成,归护漕军当军饷。”
“都给你。” 陈琅握住她的手,“连我这皇商司总掌事的位子,将来都给你管。”
御书房的赌约刚落,赵光义的影子就缠上了河西。
陈琅在枢密院的青砖廊下撞见他时,对方正把玩着枚殿前司腰牌,紫袍金线在日光下晃眼:“陈总掌事要保符将军,河西军需,殿前司自会‘周全’。” 话里的刺,比代州的冰棱还尖。
陈琅指尖着腰间螭纹玉佩,慢悠悠道:“多谢赵判官。只是护漕军的弟兄们,代州时吃够了劣质军械的亏 —— 若这次再出岔子,秘察局刚查到的陈桥驿‘失物’,怕是要请陛下过目了。”
赵光义的笑僵在脸上。他知道陈琅说的是那批偷偷卖给党项的军械。
三日后符清漪离京,陈琅往她行囊塞了两样东西:一枚缠红绸的 “显德通宝”,和曹延禄的密信。归义军少主的字迹歪歪扭扭:“符姐姐放心,灵州的泉眼我都标好了,渴不死咱!”
河西的风裹着沙,打在护漕军的甲胄上噼啪响。符清漪的帅帐扎在灵州榷场旁,案上摊着三样东西:殿前司送来的发霉军粮、弓弦朽烂的弩箭,还有曹延禄刚截的密信 —— 赵光义的心腹王仁赡,正约党项李德明的弟弟在黑风口劫官盐。
“将军,回禀汴京吧!” 亲兵攥紧刀,指节发白。
符清漪拿起那枚红绸铜钱,铁面具后的目光亮得惊人:“等汴京旨意到,黑风口的私盐早流进关中了。” 她转身对归义军校尉道,“告诉曹延禄,按计行事 —— 断水,困盐,引蛇出洞。”
三日后的黑风口,沙碛烫得能煎鸡蛋。李德明的弟弟正指挥驼队装私盐,泉眼突然 “轰” 地炸响 —— 护漕军的 “水雷”(石敢当新制的炸药包)堵死了水源。
“放下私盐换活命水!” 曹延禄举着官盐引在沙丘上喊,归义军的旗号猎猎作响。党项人看着渴得跪地的骆驼,刚要动摇,王仁赡的伏兵正想冲,却被符昭愿的锋锐营包了饺子。
“我是殿前司的人!” 王仁赡被按在沙里嘶吼。符清漪捡起他掉的密信,冷声道:“捆了,送汴京 —— 让陛下看看赵判官的‘周全’。”
王仁赡被押回汴京那天,苏九章捧着盐税册冲进枢密院,算筹抖得像筛糠:“总掌事!灵州榷场这月的收入,抵得上往年半年的!党项人拿着官盐引排队换粮,连李德明都递了降书!”
此时紫宸殿外,赵匡胤正带着赵光义跪喊:“陛下!符清漪构陷殿前司,私通归义军!”
柴荣没应声,只让人把王仁赡的供词和灵州盐税册摆到他们面前。赵光义看着供词里 “私贩军械与党项” 的字眼,脸白得像宣德门的雪。
“三年之约,你只用了半年。” 柴荣在御书房翻着河西舆图,抬眼看向陈琅,“要什么赏?”
陈琅叩首,目光落在窗外海棠:“臣只求兑现承诺 —— 用红绸,把清漪从符府娶回来。”
秋意染黄汴梁时,符清漪班师回朝。她卸了铠甲,换了素裙,代州的浅疤在夕阳下像道勋章。五丈河畔,陈琅牵着护漕军的红绸,绸尾系着两支箭。
“说好的红绸系箭。” 他递过一支箭,“射吧 —— 箭落之处,就是我们的家。”
符清漪搭箭拉弓,风声卷着她的发。一箭射出,红绸划开暮色;陈琅紧接着射出第二箭,两箭尾在海棠枝头缠成结,红绸如跳动的红心。
“家在皇商司隔壁,” 陈琅摸出地契,“曹延禄送了棵灵州海棠,说要种院里沾喜气。”
符清漪忽然踮脚,在他唇上印下带风沙味的吻:“得留地方放我的铁面具。”
“早留好了。” 陈琅搂住她,“石敢当备了喜炮,比他的水雷响。”
远处,楚无声带着石娃和曹延禄偷看,少年们捂着嘴笑。赵普站在街角,对赵光义冷道:“这局输了,路还长。” 赵光义没说话,只盯着那缠箭的红绸,指节捏得泛白。
五丈河的水波里,红绸箭影随涟漪晃。乱世权谋仍在暗处,但此刻风里只有海棠香、红绸暖,和两颗终于靠岸的心。他们的家,在刀光里挣来,在风沙里焐热,更在彼此箭尖上,稳稳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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