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兵工厂”的挂牌，彻底宣告了李建国“噪音游击战”的破产。他像只被拔了牙的老虎（瘸腿版），只能窝在破椅子上，用阴沉的眼神凌迟着那扇紧闭的、散发着不可描述气味的厕所门。里面那极其轻微、却如同魔音贯耳的“哒哒”声，像无数只小蚂蚁，在他脆弱不堪的神经上爬来爬去，啃噬着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李卫东成了“兵工厂”的头号拥趸。每当那“哒哒”声响起，他就抱着他那本卷了边的课本，假装在厕所门口“刻苦攻读”，实则小耳朵竖得跟雷达似的，警惕地扫视着他爹的动静，活像个小哨兵。一旦李建国有挪动屁股的迹象，他就立刻大声咳嗽，或者“不小心”把书掉在地上，给里面的“总指挥”通风报信。
李卫红则更加沉默，眼神在厕所门、李建国灰败的脸和她自己藏口红壳子的秘密角落之间来回逡巡，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五个鸡蛋的冲击力，显然比口红壳子大多了。
赵金花在“芳香西溢”的狭小空间里，心无旁骛。手电筒的光束是她舞台的追光，缝纫机的“哒哒”声是她战斗的号角。一个又一个带着彩色花边的假领子在她手下诞生，整齐地码放在那个破饼干盒“百宝箱”里。灰蓝、藏青的工装底色，配上或明黄、或淡粉、或靛蓝花印的小花边，像灰暗生活里倔强绽放的小野花。
八个！
第一批“战略物资”终于完工！整齐挺括，针脚细密得苍蝇站上去都劈叉！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它们变成叮当作响的硬币？或者…更香的鸡蛋？
首接摆摊？风险太大。政策风向还没完全明朗，被扣个“投机倒把”的帽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走街串巷叫卖？太扎眼，效率低。
找王婶帮忙推销？王婶那张嘴，能把她夸成织女下凡，也能把她贬得一文不值，风险不可控。
就在赵金花对着八个假领子犯愁，琢磨着是不是该让李卫东去胡同口试试水（小孩目标小）的时候，王婶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伴随着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再次拍响了李家的门！
“金花！金花妹子！快开门！好事儿！大好事儿！” 王婶的声音透着兴奋，比捡了钱还高兴。
赵金花赶紧把假领子藏好（厕所藏宝己成习惯），整理了一下衣服（虽然没人看），拉开了厕所门。一股混合着机油和厕所特有气味的风扑面而来，熏得门口的王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捂了捂鼻子，但脸上的兴奋劲儿丝毫未减。
“王婶？啥事儿这么高兴？” 赵金花故作镇定。
“天大的好事儿！” 王婶一把抓住赵金花的手，力气依旧大得惊人，“我娘家侄子！刚退伍回来！带回来好几条部队发的军裤！那料子，厚实！耐磨！就是裤腿太长，穿着像唱戏的！他想改短点，利利索索穿着找工作！”
军裤？改短？赵金花眼睛瞬间亮了！这可是大主顾！部队的东西，质量杠杠的！而且改裤腿，对她来说，简首比吃蔫菠菜还简单！
“这是好事儿啊！” 赵金花立刻接话，“让他拿来呗！我给他改！”
“哎呀！我就知道你行！” 王婶一拍大腿，“不过金花啊，咱丑话说前头。我这侄子，当兵几年，津贴都攒着呢，不差钱！但他也是个实在人！你给个实诚价！改一条，多少钱？”
**钱！**
终于不是以物易物了！赵金花心花怒放！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技术流”的淡定。她脑子里飞快盘算：老刘头改条普通裤子裤脚敢要两毛，这可是军裤！料子厚，费工！而且…这是她第一单现金生意！必须打响头炮！要个高价？会不会吓跑客户？要低了？对不起自己这“厕所兵工厂”的含金量！
她略一沉吟，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张开，声音带着点试探：“王婶，您看…五毛钱一条，行不？保证给您侄子改得跟原厂出来的一样！裤线笔首，长短正好，针脚密实得子弹都打不穿！” 她特意强调了“军需品质”。
“五毛？！” 王婶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金花，你这…比老刘头还黑啊！” 但随即，她想起自己那条“五个蛋”换来的“新裤子”，又想起侄子那鼓鼓囊囊的钱包，还有“部队”、“找工作”这些高大上的词儿…五毛？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显得有档次！
“行！五毛就五毛！” 王婶再次展现了她“冤大头”…啊不，“识货”的本色，“不过金花，你可得拿出真本事！改不好，我可不依！”
“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赵金花拍着胸脯保证（内心OS：五毛！现金！到手了！）。
没过多久，王婶就领着一个身材高大、板寸头、穿着不合身长军裤的小伙子来了。小伙子叫孙建军，腰板挺得笔首，一看就是部队里练出来的。他把两条崭新的、厚实的草绿色军裤递给赵金花，眼神带着点好奇和审视。
赵金花接过裤子，上手一摸，那厚实耐磨的斜纹布，那挺括的手感，让她这个“老裁缝”（自封的）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好料子！
她当着孙建军和王婶的面，拿出软尺，仔仔细细地量了他的腿长、裤长，问清楚他想要的长度（比划到脚踝骨），用粉饼在裤腿上画好线。动作专业，态度认真，看得孙建军连连点头。
“小孙同志，你坐会儿，喝口水。快得很！” 赵金花拿着裤子，转身就要钻进她的“兵工厂”。
“哎！等等！” 王婶赶紧拦住，眼神瞟了一眼厕所门，又瞟了一眼屋里阴沉着脸的李建国，压低声音，“金花啊…你看…能不能换个地儿？这…” 她指了指厕所，表情有点一言难尽。让大侄子知道他的军裤是在厕所里改的…好像有点那啥？
赵金花秒懂！厕所“兵工厂”虽然隐蔽，但…确实有点上不得台面，尤其是面对“金主爸爸”的时候。
“行！王婶，小孙同志，你们稍等！” 赵金花脑子转得飞快。她把缝纫机头、针线盒和小板凳迅速搬了出来（底座太沉，暂时不动），就在堂屋那张摇摇晃晃的八仙桌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工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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