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太和殿内寂静无声，文武百官垂首而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御座上那位帝王的沉思。
萧悦立于殿中，玄色绣金凤的朝服衬得她身姿挺拔，明明是女子，却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凛然之气。她垂着眼睑，指尖无意识地着玉带钩上的纹路——那是昨日继母柳氏联合三位太子党官员递上弹劾奏折时，皇帝掷在她脚边的物件，玉质冰凉，此刻却仿佛还带着龙涎香的灼热。
“萧氏，”皇帝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晨起未散的沙哑，“柳氏说你抛头露面开设酒肆，与市井之徒厮混，有失将门嫡女体统，你可有话可说？”
殿外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与殿内的凝重气氛格格不入。萧悦缓缓抬眸，目光扫过左侧站着的柳氏，对方正用绣帕按着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而她身后的三位官员则挺首腰杆，俨然一副为民请命的忠良姿态。
“回陛下，”萧悦的声音清亮，没有丝毫怯懦，“臣女以为，‘体统’二字，当论本心，而非皮囊。”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起了一阵细碎的骚动。吏部尚书张大人忍不住出列：“王妃此言差矣！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相夫教子方为正途，怎可抛头露面与男子争利？”
“张大人既知‘自古’，可知上古有嫘祖教民养蚕，有嫫母发明织锦？”萧悦唇角微扬，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若女子只能困于后宅，那嫘祖岂非有失‘体统’？嫫母岂非‘抛头露面’？”
张大人被问得一噎，涨红了脸：“此乃先贤……”
“先贤亦是女子。”萧悦上前一步，目光扫过众臣，“臣女开设的‘醉仙居’，从未容留浪荡子，亦未伤风败俗。店内伙计月钱比寻常商铺多两成，后厨帮工皆是孤苦妇人，她们靠自己双手吃饭，不必仰人鼻息，这难道不是好事？”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几分：“陛下常说，民为邦本。臣女让百姓有活干、有饭吃，让孤妇能养儿女，让商旅有歇脚处，究竟是哪一条碍了‘体统’？”
柳氏见势不妙，忙抽噎着开口：“陛下，臣妾并非要苛责悦儿，只是……只是她毕竟是七王妃，这般与市井周旋，难免惹人非议，污了王爷清誉啊。”
“继母此言，恕臣女不敢苟同。”萧悦转头看向柳氏，眼神锐利如刀，“前日元宝街的王掌柜家贫，幼子染了风寒无钱医治，是‘醉仙居’账房借了他二十两银子救命；城西的李寡妇被恶少调戏，是臣女店内的护卫出手解围——这些事，不知柳氏可曾听闻？”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由内侍呈给皇帝：“这是‘醉仙居’三个月来的善款记录，每一笔都有经手人签字画押。臣女用自己赚的银钱做善事，既未挪用国库，也未强取豪夺，不知清誉何污之有？”
皇帝翻看着账册，眉头渐渐舒展。他抬眼看向萧悦，这个昨日在选妃宴上用白醋揭穿舞弊的女子，今日又给了他新的惊喜。寻常闺阁女子哪有这般见识？既能动手制服恶奴，又能开口辩驳群儒，倒真有几分将门虎女的模样。
“柳氏，”皇帝合上册册，语气带着几分冷意，“你弹劾儿媳，却不知她在外行善？身为继母，苛责有余，慈爱不足，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柳氏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被身旁的侍女慌忙扶住。她怨毒地看向萧悦，却只看到对方挺首的脊背，那姿态像极了当年横刀立马的萧老将军。
张大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帝抬手制止：“萧氏虽行事出格，却心有丘壑，利国利民。即日起，‘醉仙居’可按律纳税，照常营业。”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七王爷身上，“肃严，你王妃如此能干，倒是你的福气。”
李肃严从进殿起便未发一言，玄色王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峻。听到皇帝点名，他才缓缓出列：“臣弟不敢当。王妃行事，自有章法。”
这话说得平淡，却隐隐带着维护之意。萧悦心头微动，想起昨夜在王府书房看到的那半张舆图，图上标注的密探据点恰好覆盖了今日作证的几个商户住址——难道是他暗中安排的？
散朝时，百官看萧悦的眼神己然不同。有惊叹，有忌惮，也有几分探究。萧悦目不斜视地走出太和殿，刚转过汉白玉栏杆，便被李肃严叫住。
“王妃留步。”
她转身时，正见他站在晨光里，金冠束发，面容俊美得近乎凌厉。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那玉佩的纹路她认得，是昨日暗卫送来的信物，据说能调动京郊的暗桩。
“王爷有事？”萧悦挑眉。
李肃严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你可知今日为何张大人突然改口？”
萧悦心中一动：“难道是王爷……”
“本王只是让人送了份礼给张大人的母亲。”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寻常事，“听说老夫人近日迷上了‘醉仙居’的火锅，却因身份不便前往。”
原来如此。萧悦恍然大悟，昨日她让“小丐帮”的孩子们留意张府动静，果然没白费功夫。她看着李肃严，忽然笑了：“多谢王爷雪中送炭。”
“本王只是不想让人觉得，七王府的人好欺负。”李肃严别开脸，耳根却悄悄泛起微红，“还有，书房的暗格……”
“我什么都没看见。”萧悦立刻接话，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过王爷的情报网，倒是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李肃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披风扫过栏杆，带起一阵微风，送来淡淡的龙涎香。萧悦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在暗格里看到的那封信，信上用朱砂写着“辐射源追查未果”，末尾画着一个残缺的太极图——那是她穿越前执行任务时见过的暗号，属于国际刑警组织的最高机密。
这个李肃严，到底是什么人？
回到王府时，青竹正捧着一个锦盒等在门口：“王妃，这是刚从‘醉仙居’送来的，说是有位客人留下的。”
锦盒里放着一块玉佩，玉佩背面刻着“沈”字。萧悦认出这是镇国将军沈策的私物，昨日他还在朝堂上替柳氏说了句好话，今日却送来信物——是示好，还是试探？
她着玉佩，忽然想起李肃严捏碎茶盏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看来这京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有趣了。
此时的柳氏正跪在佛堂里，面前的观音像被香火熏得发黑。她看着香炉里扭曲的灰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萧悦，你以为这样就赢了？等着吧，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佛堂的阴影里，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跪下：“主子，太子殿下有令，让您准备好那件东西，下月围猎时……”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告诉殿下，一切按计划进行。”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诡异的光斑，像极了萧悦穿越那日看到的血泊。而此刻的“醉仙居”里，伙计们正忙着挂新的招牌，上面用金粉写着“奉旨营业”西个大字，引来路人纷纷驻足——谁也不知道，这小小的火锅店，即将成为搅动京城风云的关键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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