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租的小单间在城中村最深处，墙壁上糊着发黄的报纸，窗户玻璃裂了道缝，用透明胶带粘了又粘。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吹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把从老宅偷偷带出来的一个旧纸箱放在墙角，里面装着父亲的几本旧书，还有她连夜用笔记下来的那些借条信息——金额、日期，她记得清清楚楚，生怕忘了。箱子底下，藏着那部清洁工阿姨给的旧手机，还有几块没拼好的翡翠镯碎片。
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也是她反击的唯一希望。
她刚把纸箱藏到床底下，门外就传来了粗暴的踹门声，震得本就松动的门板嗡嗡作响。
“苏晚晴！开门！你给我滚出来！”是苏明宇的声音，带着酒后的亢奋和戾气。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往床底钻，想把纸箱再藏得深一点。
“砰！”门被踹开了，苏明宇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冲进来，后面跟着母亲张兰，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你跑什么？”苏明宇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从床底拖出来，“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没有……”苏晚晴疼得眼泪首流，挣扎着想去护床底的纸箱。
“没有？”苏明宇冷笑一声，一脚踹在床板上，“我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偷偷摸摸回老宅，还敢翻妈的东西，你是不是想偷那些借条？”
张兰在一旁帮腔：“晚晴，我知道你恨我们，可那些借条都是明宇写的，跟你没关系。你就别再折腾了，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好吗？”
“跟我没关系？”苏晚晴被拽得头皮发麻，声音却带着愤怒，“那些钱是爸的遗产！你们凭什么私吞？苏明宇欠的赌债，凭什么要用爸的钱还？”
“你他妈找死！”苏明宇被戳到痛处，一拳打在她肚子上。
苏晚晴疼得蜷缩在地上，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她看着苏明宇狰狞的脸，突然意识到，他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们是来灭口的——灭了她收集证据的念头。
“说！你把借条藏哪了？”苏明宇拽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往墙上撞，“是不是想拿那些东西去告我？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我没有藏借条……”苏晚晴的额头撞在墙上，渗出血来，模糊了视线。
“还敢嘴硬！”苏明宇转身开始翻箱倒柜，把她本来就没几件的衣服扔得满地都是，书被撕烂，拼了一半的翡翠镯碎片被他一脚踩碎在地上。
“不要！”苏晚晴尖叫着想去捡，被张兰死死按住。
“让他找！”张兰的声音冰冷，“我倒要看看你能藏出什么花来！苏晚晴，我警告你，别跟我们斗，你斗不过我们的！”
苏晚晴看着满地狼藉，看着父亲的书被撕成碎片，看着母亲和弟弟丑陋的嘴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这就是她的家人。
为了钱，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行，竟然能对她下这么狠的手。
苏明宇翻了半天，没找到借条，把目标对准了那个旧纸箱。他一把将纸箱拖出来，倒过来一抖，里面的东西全撒了出来。
“爸的书！”苏晚晴哭喊着想去抢，被苏明宇一脚踹开。
“什么破书！”苏明宇抓起一本书就往地上摔，“一个死了的人，还留着他的东西干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晴记着借条信息的笔记本上，捡起来一看，眼睛瞬间红了：“好啊！苏晚晴，你果然在记这些！你还敢记！”
他把笔记本撕成碎片，狠狠踩在脚下：“我让你记！我让你记！”
苏晚晴看着自己辛苦记下的证据被毁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苏晚晴，我告诉你，”苏明宇蹲下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看着自己，眼神里的狠戾让她不寒而栗，“你要是再敢管闲事，再敢收集这些东西，我就找人毁了你的脸！让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毁了你的脸”——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苏晚晴的心脏。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苏明宇狰狞的脸，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你敢！”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屈。
“你看我敢不敢！”苏明宇笑得更加残忍，“我认识道上的人，花点钱就能让你毁容，到时候看谁还会帮你！周敏？还是那个清洁工老太婆？”
张兰在一旁煽风点火：“明宇，别跟她废话了。这种白眼狼，就该给她点教训！”
“妈说得对！”苏明宇站起身，开始疯狂地砸房间里的东西。桌子被掀翻，椅子被踹断，墙上的报纸被撕得粉碎。
苏晚晴蜷缩在地上，看着这个她才住了没几天的小单间，瞬间变成了一片废墟。这里虽然简陋，却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是她想重新开始的地方。
可现在，连这最后的地方，也被他们毁了。
“苏晚晴，我再警告你一次，”苏明宇砸累了，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赶紧签了放弃继承权的声明，把陪嫁房交出来，否则，下次就不是砸东西这么简单了！”
张兰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塞到苏明宇手里：“拿着！让她看看你不是在开玩笑！”
苏明宇握着碎玻璃，在苏晚晴眼前晃了晃，玻璃的寒光映在他狰狞的脸上，像个恶魔。
苏晚晴闭上了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他们说得出做得到。
他们真的会毁了她的。
“滚。”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一个字。
“你说什么？”苏明宇没听清，或者说，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
“我说滚！”苏晚晴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你们给我滚！”
苏明宇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扬手就要用玻璃划她的脸。
“明宇！”张兰突然拉住他，“别在这动手，让人看见了不好。我们走，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苏明宇狠狠瞪了苏晚晴一眼，把玻璃扔在她面前：“你最好想清楚！别逼我！”
说完，他和张兰转身就走，出门时还不忘把门踹得更烂。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苏晚晴压抑的哭声。
她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被踩碎的翡翠镯碎片，看着父亲被撕碎的书，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苏明宇的威胁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我就找人毁了你的脸……”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曾经也是父母疼爱的模样，如今却要面临被毁掉的危险。
为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眼泪越流越多，她蜷缩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是那部清洁工阿姨给的旧手机，刚才被她下意识地攥在手里，竟然没被发现。
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信号。
苏晚晴看着这部旧手机，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能放弃。
绝对不能。
如果她现在放弃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父亲的冤屈没人替他昭雪，她受的苦难没人替她偿还，那些欺负她的人会得意洋洋地踩着她的尸骨，过上好日子。
不。
她不能让他们得逞。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的额头在流血，肚子还在疼，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
但她的眼神，却一点点变得坚定。
她走到窗边，看着苏明宇和张兰离去的方向，紧紧攥住了手里的旧手机。
苏明宇，张兰，林浩……
你们给我等着。
你们对我做的一切，我会一点一点，加倍奉还。
她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把还能拼起来的翡翠镯碎片小心地捡起来，放进一个破信封里。把父亲那本被撕烂的书，一页一页地捡起来，抚平。
虽然知道这些可能己经没用了，但她还是想留着。
这是她的念想，也是她的动力。
收拾完一切，房间里依然一片狼藉，但苏晚晴的心里，却有什么东西重新燃烧起来。
她拿出旧手机，拨通了周敏的电话。
“敏敏，”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想……报警。”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迈出这一步。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闯一闯。
因为她己经没有退路了。
电话那头的周敏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她坚定的声音：“晚晴，你在哪？我马上过去。别怕，有我在。”
苏晚晴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却坚定的笑容。
战斗，才刚刚开始。
她不会输的。
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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